就在工信部淘汰落后产能的大名单发布前不久，一份以泉州市节能减排领导小组减排办公室名义发出的文件，被迅速传到各县（市、区）政府、泉州开发区管委会、泉州台商投资区管委会，涉及企业约200家。其中，石狮市的49家印染、漂染企业，在今年内必须将锅炉全部淘汰，以达到结构调整的考核要求。
123根小烟囱
“倒计时”的紧迫感开始在染整业内散播开来。记者走访业界发现，不少企业拿到了这份名单，没有拿到名单的，也早在一年前就接到类似的通知，有一些还参加了各种节能减排的专题会议。“不能说这种《通知》没有意义，但在心里还有点接受不了。”石狮市鸿山镇一家漂染公司负责人王先生承认，在通知出来之后，他又去找了几个认识的镇干部“寻求帮助”，但都遭到敷衍或婉拒，“都说这是泉州市政府下决心要做，他们不愿也不敢帮忙”，这让他刚投建三年、一年前又改造了一次的锅炉，真切地到了要被淘汰掉的地步。
朋友劝王先生“看开点”，一方面这是大势所趋，另一方面同行都是一样地要被淘汰。“钱不是他们投的，当然说得轻松”，仅在锅炉的采购、安装和改进上，王先生就花了100多万元，如果今年内就要拆除掉，“相当于血本无归，二手锅炉卖不了几个钱”，当初决定投入这笔资金，计划是要用至少10年的，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祥芝、鸿山、锦尚三镇位于石狮的东北面，祥芝镇的大堡、鸿山镇的伍堡、锦尚镇的锦尚三个工业集控区沿海岸线从北到南排列。据统计，三个集控区现有工业企业近90家，主要以纺织印染、漂染、五金电镀企业为主。其中，全部采用生产企业自备锅炉供热的企业有58家，现有自备燃煤工业锅炉123台，锅炉总容量达1537吨/小时；在建或拟建锅炉的企业有15家；全部采用石狮热电厂（1997年建成投产）蒸汽的企业仅有13家；利用石狮垃圾综合处理厂蒸汽的企业仅1家。
这意味着，123根小烟囱正源源不断地排出黑烟，影响周边环境，同时煤炭、水、电等能源的消耗也将不断加大。
记者走访了最为集中的石狮市祥芝、鸿山、锦尚三镇的多家纺织印染、漂染织造企业，发现这纸《通知》除了再次确认淘汰锅炉无可避免，还带给企业两个悬疑：集中供热以后，如何保证费用不会节节攀升？拆除锅炉以后，是否能够获取持续稳定的供热？
两大“难题”
在染整企业为“拔烟囱”烦躁不已的同时，供热企业同样为“销路”担忧：如果长期无法与企业建立稳定的合作关系，被白白浪费掉的资源将越来越多。
7月12日，福建省鸿山热点有限责任公司的二期工程初步设计预审会在福州召开，这关系到两台1000MW发电机组的建设。如果仅从电力角度看，这并没有太大的现实难题，将有力缓解泉州南部的缺电现状；但如果结合到整个发电厂的能源综合开发使用，会很尴尬地发现：目前出现了结构性过剩。
根据鸿山热电的官方说法，供电和供热是这个电厂实现“助力区域节能减排”的使命。首先是供电，所处位置在泉州南部电力高负荷区，既能满足需求，又能保证供电稳定，减少线路损耗；其次是发电厂位于石狮沿海三镇集中工业带中心，区内最大供热需求已超过1200t/h，大部分热用户企业在电厂最佳供热半径范围内，热负荷稳定，为电厂节能减排、经济环保提供保障。
现在看来，这种愿景遭遇了一定的现实困境，主要难题在于“剩余”的蒸汽。据鸿山热电综合部陈主任介绍，在今年1月31日一期工程2×600MW抽凝供热机组全面建成投产发电之后，截至6月30日，累计完成发电量30亿千瓦时，替代小锅炉供热万吨。从3月24日首次供热以来，目前已向15家企业供汽，32台小锅炉已经停止使用；另一组数据，则是现在每天鸿山热电能供汽大约1800吨，即将面临淘汰锅炉的企业蒸汽需求每天约1200吨。照此数据，即便需求全部满足，在蒸汽供应方面，就出现很大的“闲置资源”。
鸿山热电的难题在于：如何快速拓展热用户企业？如何最大程度减少蒸汽资源的浪费？
如果无法解决这两个难题，这个火力发电厂设立时的“节能减排”，就成为一句口号。不过，鸿山热电方面还是充满了信心，陈主任告诉记者，目前确实遇到一定的困难，但在三个月内就拓展了15家用户企业，也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对于南北两线的供热管道，也在加快建设进度，“集中供热，实现三镇的全覆盖，这是趋势”。
利益整合出路
实际上，围绕小锅炉淘汰后的直接矛盾，并非蒸汽的供给与需求，也不是环保的争议，而是企业利益的保证和平衡。
泉州市经贸委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实际上对于染整行业的小锅炉问题，在这个产业开始发展后一段时间就引发了政府部门的关注，原因很简单：一方面是能耗，小锅炉的煤炭燃烧不充分，在效率上也偏低，诸多分散的小锅炉，造成了资源的浪费；另一方面是排污，小锅炉在脱硫、脱硝方面存有缺陷，会引发环保问题。
“我们自建锅炉，是有原因的，而且建的时候不违法，短时间内要淘汰掉，需要给我们一个站得住脚的解释，或者信得过的保证。”石狮市锦尚镇一家染织公司负责人林先生认为，热电厂并不是个新产业，例如石狮热电厂、石狮垃圾综合处理厂早就有了，但却只有很少一部分企业采用他们提供的蒸汽，原因无非是两方面：一是对于有大量蒸汽需求的企业而言，自建锅炉能够持续、稳定地生产，不用受到供汽公司的生产影响；二是从现实角度看，自建锅炉的整体费用，与购买蒸汽（加上管损）相比，还是便宜了很多。
或许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在今年采用鸿山热电提供蒸汽的15家企业，自有的小锅炉并没有拆除。“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家里已经有了一个榨汁机，只要买回来水果就可以自己动手，为什么还要跑到超市去买果汁？就算暂时买了果汁，也不能马上把榨汁机丢了，否则超市不卖果汁了，或者果汁价格飙升，不是就没得喝了，或者喝得很心痛？”林先生认为，尽管这个比喻不是太恰当，但自己跟同行沟通时，确实会有这种担忧：一旦企业自有的蒸汽生产能力全部剔除，还会有谈判筹码和议价能力吗？
“我们也是企业，只负责提供蒸汽，并按照市场规则做生意，至于拆除锅炉等，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鸿山热电综合部陈主任表示，具体的问题不好说，但在定价方面，是跟煤炭挂钩的，如果煤炭的价格波动超出一定的范围，蒸汽的价格也会随之上调或下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