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本报记者 陈世国 华健 文/图
核心提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10月8日凌晨，石狮市灵秀镇彭田村菜市场遭大火，开维修店的蔡国平一家三口遇难（本报9日A1版报道）。随后记者采访中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称市场的管理者允许在菜市场后面搭盖店面。
事实上，这栋存在数年、已被烧毁的铁皮房，整栋都是违章搭盖，它未经规划，消防隐患严重，无营业执照，不交税，等等。
记者深入调查发现，在石狮，近20年来已形成类似菜市场100多家，有营业执照的却仅3家。更有工商人士称其“非法律意义上的菜市场”，不需办证，俨然“山寨货”。
这次火灾，暴露出其菜市场规划滞后。
石狮，从一个镇升级到县级市，虽非大城市，但20多年经历快速城市化，全市户籍人口31万，外来流动人口已超本地人口达到40万。这一转型时期，菜市场作为基础设施，原本由各村自办自管，跑在规划之前；如今显然已滞后，甚至可能影响当地经济发展。
如何解决，已成一大课题。
【引子】
一封举报信 曝出农村菜市之乱
9日，彭田综合市场夺命火灾第二天，记者在事发现场采访时，一名群众突然拉住记者，将一封手写举报信塞给记者，并叮嘱“看完要烧掉，不然会害人”。
举报信百余字，称一个外号叫“烧焦皮”的人是管这个市场的，这些一间一间的铁皮房是他允许搭的，今天他还通知每家不能乱说话，否则就不赔偿，我们外地人都怕他……
记者当天将信转交灵秀镇政府，镇长李斌表示将调查。他直言，菜市场管理人员对火灾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当日，数名联防队员以安全为由要求记者离开。店家称，村里已通知他们别在店里做饭，也不允许晚上睡店里，“担心你们看到”。
事实上，菜市场二楼的童装店，每家店后都隔着一个小房间：里面既是卧室，放着床、电视等，也是厨房、卫生间。“十几年来，我们一直在店里吃、店里睡。”但店主很不以为然，还要在外租房住，不划算，生意也没得做了。
“如果危险，为什么要建这铁皮屋？”一位店主质问，村里只管收租，出了事就这样来避风头。
目前，这次火灾的原因仍在调查中。
【调查】
彭田菜市场 从小木屋到铁皮楼
事发的铁皮屋，无消防通道；甚至很多屋子连窗都没有，类似遇难的蔡国平一家，一旦被火困住，几乎无处可逃。
消防隐患如此严重、完全是违章搭盖的铁皮房，究竟是怎么建起来的？
在彭田村本地村民老蔡眼中，这个菜市场就像发酵的面，越来越大。
他说，他年轻时，着火这块地还是庄稼地；上世纪90年代，村子附近工厂突然多起来，很多本地人开办了各种加工厂，外来人口也逐渐增多，甚至超过本地人；1995年前后，村里盖起菜市场。2000年后，在边上一块空地搭棚设摊。
安徽的陈先生夫妇，这10年都在这租摊，这次2间店也被大火烧掉。
他们讲述，2001年时摊位就紧俏，很多摊位都摆到外面，村里就盖起一个石棉瓦的大棚，将菜市场扩大了。2004年，村里又把石棉瓦换成了大铁棚，也有摊贩自行用木头围起小店面。“很多摊主都效仿，我们也盖了间。”
他们说，2006年，菜市场旁一个变压器着火，村里意识到木房易着火，要求摊主们换铁皮。此后，有人又偷偷加盖成二层，后来加盖的越来越多，村里就默认了，最终形成火灾前的规模。
村办村管
成了独立“小王国”
离彭田菜市场不足百米远的店面，都挂着工商税务等执照，而在彭田菜市场，记者没有找到一张营业执照。店主们称，有任何问题，“村里会帮我们统一协调”。
在灵秀镇的古宅菜市场，记者也看到类似情形。
从菜市场延伸而出的一条土路两侧，两排临时简易搭盖房生意兴隆，各种农贸产品店、小吃店林立，小店没有执照，内部也都设隔间住人。一位安徽籍店主说，简易房月租400多元，已租十几年了。
前廊村书记邱仲习证实说，这个菜市场是古宅自然村自己管的，村里也一直要求拆除搭盖房，“这次彭田火灾后，可能会被上面统一拆除”。
一位在基层工商所工作10多年的人士告诉记者，这些隐身村办市场的店面，工商部门多次催促他们办证无果，一来他们没法达到申办条件，比如消防就过不了；二来，他们只需对村里负责。
“本应属地管理为主、职能部门监管为辅，但实际多数是村管，形成自治‘小王国’，职能部门难以插入。”该人士说。
生存逻辑
各方都有利益
这些店主们直言，村菜市的生意并非很好，但一不用办证，二不用管外面人来“找麻烦”，店面还可当租房住。这就是虽简陋，却仍深受“好评”之处。
一位店主说，“这一带主要消费群体是外来工，衣服都卖不上价，要是办证交税，生意就没法做了；也不用再租房，生意小，省一百是一百。”店主称，除按时交租，并按村里要求每店买一瓶灭火器外，10多年来一直安安稳稳，生意也不错。
同样，菜市场给地方产生了土地收租利益。
“经济快速发展初期，尤其上世纪90年代，外来人口增多，原来一个镇可能都没一个菜市场，慢慢遍地开花。”该工商人士称，本地人看中商机，各村村委和老人会、村民等，都打起了菜市场土地生意——利用村土地收租。事实上，石狮市全市户籍人口31万，外来流动人口达40万，菜市场的需求旺盛。
100多家菜市
几乎都无证经营
在石狮，此类自办自管的“小王国”还有多少？
石狮市经济局相关人士透露，石狮全市大小菜市场估计有100多个，其中多数是自发形成或村办村管的。
“石狮几乎村村都有菜市场，有的村甚至不止一个，有的是行政村在管，有的是自然村管，有的是村民小组管。”一工商人士说。而石狮有102个村25个社区。
10多年前，这些小菜市都是走一步算一步，缺乏规划。当许多外来工逐渐定居石狮后，需求进一步加大，零乱地扩张，使得菜市场十分无序。“在农贸市场中，有证的可能只有3家。”他说。
更有工商人士甚至认为，这些菜市场根本无需办证。
前日，石狮工商局副局长李俊概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表示，这些菜市“并非长期经营的固定场所，只是俗话说的菜市场，并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市场，不需办营业执照”。他说，正规的菜市场，是经过规划、统一建设、消防设施完善，并申领到营业执照的。
【学者】
规划跟不上 村菜市场显弊端
村菜市场长期存在，未经审批、验收等，甚至被工商认为是“山寨菜市场”，无需办证。
然而，在法律意义上说，这些菜市场等无照经营，实则已然违法。福建安凯律师事务所林文律师认为，根据法律规定，只要是有发生商品交易的经营性场所，都需要办理营业执照。
从城市发展来说，石狮大量村办菜市场长期存在，是城市规划、生活配套规划跟不上快速城市化的产物。
华侨大学副教授肖北婴说，随着工业化、城镇化进程，开设菜市场的需求强劲；在此背景下，当地村集体建立相对统一的交易场所，通过收取租金管理，解决居民的生活需要，创造了一些就业机会，村集体也从中获得收益。
“村菜市场是应运而生的，但随着经济快速发展、外来人口急剧膨胀，对菜市场的需求已超出了村办菜市场所能承受的范围，于是各种弊端显露出来。”肖北婴认为，政府应适时将这些村办菜市场纳入规范化管理。
【解决】
明年或将启动
村办菜市改造计划
如何科学规划、如何引导，成为一个亟待解决的课题。
对此，石狮市经济局相关人士坦承，目前石狮尚无专门的菜市场规划，连菜市场有多少个都无确定数据，这一领域还是空白。这位人士同时说，石狮已有一个市场正在进行“农改超”，有2个市场正升级改造，这些改造项目都得到政府部分出资补助。
石狮市分管经济的副市长张永安在电话中告诉记者，针对石狮村办市场多的情况，政府正考虑进行村办市场改造计划，对全市菜市场统一规划，这一规划目前尚未定案，或于明年开展。
□链接
据厦门媒体报道，2006年起，厦门已有17个农贸市场被改造成生鲜超市，13个农贸市场被关闭（转型），新建30个生鲜超市。根据规划，厦门还计划用5年时间，继续推进“农改超”和生鲜专卖店的建设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