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天色渐暗,昨天下午5点,华安丰山镇芹坂村林果场。
砍完最后一根柴火,曾秋玲就到不足20平方米的房间里准备一家四口人的晚饭,她把洗好的米放到电饭锅里,插上电源,转身到隔壁和叔叔共用的厨房烧菜。
中等的个头,瘦瘦的身体,站在眼前的这个20岁女孩,承受了太多的生活之重。
当无情的家庭变故一次次向她袭来时,曾秋玲总是擦干泪水继续笑对生活。
13岁那年,她辍学了,开始挑起一个家的重担。
父亲在2002年患脑血栓,右边身体偏瘫;母亲和家中唯一的妹妹都“智障”,妹妹自从生下来起,就从没有说出一个字。
为了照顾这个家,曾秋玲独自一人在外打工时,为了省钱,不敢吃肉;她买得最贵的一双鞋是35元;因为父母的遭遇,她每个晚上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但哭过了,喊完了,她自勉,一路坚持,“只要心静了,就好了,想再多也没有用”。
今年8月,母亲赵花英病倒住院,家中的三位残疾亲人无人照顾,她只能从工厂回到家中照料。
如今,曾秋玲陷入了两难:如果离家打工,谁来管三位亲人的吃喝;如果不去挣钱,“囊中羞涩”,只剩400多块钱,一家四口人的生计又如何维持。
一家四口 只有她是健全的
“刚采摘的地瓜叶留了一半明天再炒,晚上炒两个菜,一份地瓜叶,一份丝瓜,没有肉。自从妈妈9月7日出院后,一家人已经一个多月没吃到肉了。”
昨天下午,在坂村林果场曾秋玲家中,59岁的父亲曾培根依靠在木床边上,拨弄着手中的遥控器正在看电视。2002年得了脑血栓后,曾培根的右手和右脚都不能动弹,每天的活动范围就只在床上和床边的尿桶边。
50岁的母亲赵花英,一动不动地蜷缩在旁边的一张床上;18岁的二女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也看着电视,自从出生后,这个女儿的嘴里就从来没有“吐”过一个字,至今连自己的衣服也不会洗。
锅热了,曾秋玲小心翼翼地将油倒进锅里,这桶油是镇里干部来看她父亲时送的,她说得节约着点。
等秋玲回到自己的房子里,电饭锅里的米汤溢出了一桌,父亲依旧在看电视,母亲蜷缩在床,妹妹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屏幕,都没有人喊一声或者将电源关掉,秋玲笑说,“习惯了,没事,擦一擦就好”。
秋玲给父亲盛好饭菜,端到父亲跟前,父亲吃了一口,说太淡了。秋玲没有多说什么,她说,父亲总是嫌她炒的菜淡。顾不上父亲的“抱怨”,秋玲开始督促母亲起床吃饭,母亲却没有反应,“你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秋玲去拉母亲的手,母亲没有动,就在这时,妹妹跑了出去,怕妹妹走丢了,秋玲赶紧追了出去……
13岁那年 她挑起养家重担
“那时候也不懂,一天就15块钱,他们看着给。种甘蔗、香蕉,挖竹笋的时候,就开始挨家挨户地问,看有谁家缺帮手。”
自从父亲出事后,秋玲开始慢慢懂事,放学回家后,看见路边有矿泉水瓶,她总要捡回来,等瓶子集多了,再委托叔叔载去卖掉。在学校里,她从来不跟同学谈论自己的父母,放学见同学的父母来接,她总是用一种异常羡慕的眼光看着眼前的一切。
2004年,秋玲13岁,小学毕业,也就是那年辍的学,开始养家。父亲跟她说,“别读了,家里已经供不起你了”。那时,秋玲有点舍不得自己的同学,但是自己读完小学的钱还是借的,现在还欠着人家,能怎么办?
芹坂村的人多以种植甘蔗、香蕉、竹笋为生。每逢种甘蔗、香蕉和挖竹笋的时候,秋玲找到邻居,说自己可以帮忙。
“她第一次给我100块,说让我买烟抽,要我省着点。”说起第一次拿到女儿赚到的工钱,曾培根很开心,他说,女儿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不支持他抽烟,每天看到有人经过,他总得找人讨根来抽。
除了赚钱,秋玲还要上山去捡柴火,刚开始是跟着邻居去,后来就自己去,她说,自己怕蛇,但是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山上有蛇,就这样挺过去了。
为省钱不敢吃肉 哭完又咬牙坚持
“每天在厂里自己只吃素菜,从没有吃过荤菜,担心自己吃了肉,会上瘾,到时候就省不了钱了,所以‘不敢吃肉’。”
14岁时,经人介绍秋玲去漳州北斗工业区的一家电子厂上班,月薪600块,而现在她的月薪是1200块。老板知道了她家的情况,从今年开始每个月多给她200块,这让秋玲一直心怀感激。
秋玲说,除了不敢吃肉外,同事邀她去逛街她也从不去,担心去了要花钱。有时候她会跟同事去她们家,在同事家吃上一顿鸭肉汤,总让她感觉回味无穷。
秋玲有三双鞋子,一双拖鞋10块,一双拖鞋8块,还有一双杂牌的运动鞋35块,她说,当时自己在夜市买了这双运动鞋让她心疼了好几天,这是她买得最贵的鞋子。
进了厂,秋玲第一次看到了电脑,她说她不懂电脑,看到人家把键盘敲得响响的样子很羡慕。同事喝完的矿泉水瓶她总是悄悄地收起来,踩扁了带回家,积攒了两三个月可以卖十几块钱。
到了晚上,秋玲会悄悄躲在被窝里哭,她说一想父亲、母亲和妹妹,总会在心里喊,为什么他们这样了。哭完了,又鼓励自己再大的压力也要坚持。
照顾三位亲人 从没有想过逃避
“常听人说母亲怀胎十月不容易,所以我从没想过逃避,撇下三个亲人一走了之。如果有钱了,先把父亲的病治了,自己现在先不考虑成家,先考虑怎么把他们照顾好。”
每个月,秋玲都会回两趟家,带些米和肉回来,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全家人才能吃上一顿肉,而平时,只有青菜。
除了自己的开销和家庭开支外,秋玲一个月大概能剩300多块钱,这些钱她总会省着花,应对“意外”。
屋内熏黑的吊扇,秋玲说这是一个好心的伯父不用了,给他们的,家里最值钱的就是一台只有12英寸的电视机,刚买的,全部安装完花了700块钱。今年年初,妹妹跑了出去,担心妹妹再次出走,才买了这台电视,用电视机把妹妹“留”在家里。有了电视机,父亲曾培根也舍弃了收音机,每天乐呵呵地看电视,这让秋玲觉得这钱花得值。
今年8月,母亲赵花英病倒了,之前,赵花英还能做饭并简单地照顾父亲和妹妹,秋玲也能安心地在外打工赚钱,养家糊口。而现在,秋玲不得不放弃打工,回家照顾家人,这个岌岌可危的家,再次陷入了困境。
上个月,媒人带着一个华安高安的男人来给秋玲的妹妹提亲,秋玲特意跑了趟高安,回来后拒绝了这场婚事,她说自己在村里探听到这个男人爱打人,担心弱者的妹妹受虐待,她说即使妹妹是包袱也得背着,妹妹就一个。
说起秋玲的境遇,邻居黄阿姨一脸疼惜,“就是换了一个男人,来照顾这样的三个亲人,可能都扛不住;她扛住了,真难为她了”。黄阿姨的话,几乎是所有邻居的共同心声,他们希望有更多人来关注秋玲,来帮帮她。
秋玲说,她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房子不要漏水,下雨天,不用全家人端着脸盆在房间里接水。
N本报记者 曾炳光 杨清竹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