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本报记者 苏禹成 通讯员 黄成贵 文/图
本报讯 16年了，这是何忠燕第一次踏进南靖梅林镇长塔村，而他此行的目的，是向赖家磕头“谢罪”，并递上十几年来打工攒下的2万元，作为补偿。
何忠燕心中消散不去的内疚和自责，源自16年前的那一幕——在南靖梅林镇，同工友参加一场群殴，一名工友将对方一人捅死，逃亡的同伙相继落网后，何忠燕却一直在逃亡路上。
“你不可能一直这样躲下去，而且我也一直有一个逃犯老爸。”因为儿子的一句话，触动了他心底的那根弦。去年年底，他在家人的陪同下到南靖公安局投案。18日，南靖县检察院以聚众斗殴罪对何忠燕提起公诉。
【16年前那一晚】小纠纷引发群殴 老乡冲动捅死1人
今年43岁的何忠燕，如今在龙岩永定龙潭一处煤矿当矿工，这是他在办理取保候审后找到的一份工作。他的孩子还在上大学，他想，能多赚一些就算一些，因为不久后他将面临法律的惩处。
何忠燕心中难以抹去的内疚，源自1996年4月3日那一晚。
那一年，他27岁，是一个3岁孩子的父亲。“当时，我哥哥在南靖梅林长塔村一个煤矿当一名小包工头，然后我带着老婆也到煤矿挖煤”，4月3日，当时刚上班不到两个月。
当晚7点多，何忠燕和工友黄安良下山到村里的店铺买一些东西，结果与长塔村的年轻人赖铭、赖培星发生纠纷而被打。“现在回想起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就是被他们推了两下。”
被打后的何忠燕和工友黄安良回到工棚后，便将此事告诉了工友。“当时在的有好几个老乡，听完后觉得很不服气，要下山去跟他们说清楚”，于是同是重庆籍的何忠祥、尹上洪、黄安良、朱登银、袁汝德等人，持木棒和杀猪刀等要找打人者“算账”。
“下山后先去村里治安主任家，告诉他我们被打的事情，后去找联防队员解决。”之后他们在离开村子的路上，碰到了当地一二十个男青年拿木棍追打他们，何忠燕一眼认出人群中有之前殴打他的年轻人。于是两伙人就动手打起来。
一阵混战后，何忠燕一伙人就往山上跑。跑到半山腰时，大家发现同伙中的袁汝德身上有血，袁汝德告诉他们，刚才用杀猪刀捅一个人的腹部，可能死了。大家觉得“情况不妙”，于是连夜简单收拾便逃走了。
事后，何忠燕才知道死者叫赖元水，一个才20多岁的年轻人。
【逃亡这10多年】愧疚自责害怕 常常夜里失眠
谈起16年的逃亡生涯，何忠燕说，心里一直有一个沉重的包袱。他潜逃至四川、贵州、山西、云南等地，战战兢兢地以打工过活。
“不敢用身份证，也不敢去大型煤矿打工，只能独自去一些偏僻的小煤窑。”何忠燕说，当时如果不去打工赚钱，不知家里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因为害怕被抓，他几乎不敢回家。“一般是几年回一次家，就算回去呆几天就走了。”而每次遇到民警，都会害怕，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便一躲再躲。
那一次逃跑后，一起参与斗殴的另外五名老乡也各自走上了逃亡之路。“我们六个人都是同一个县的人，有些还在同一个镇上”，何忠燕用尽办法打听他们的下落。
后来，何忠燕知道大部分人都先后落网并被判刑，而朱登银则在一次矿难中死去，还有当时捅死赖元水的袁汝德，也因此妻离子散。
“一个人躲在小山村里，心理压力很大。”一方面何忠燕担心自己被警方抓获，而家庭可能从此崩溃，另一方面想着那些曾经的工友的下场，感觉自己特别对不起他们。“我很后悔当时把被人打的事情告诉了工友”，何忠燕一次次假设，当时如果自己不回去把事情告诉工友，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斗殴。
而远离故乡、在外逃亡打工的何忠燕也时常提起儿子的情况。“儿子很懂事，我当时外逃，老婆也去外地打工，儿子就让我母亲帮忙带。”他时常听家人提起儿子成绩不错，但是这些年他却不曾好好陪过儿子，他感觉特别愧疚。
身为一个父亲，他深知为人父母的艰辛。“我也经常想，那个斗殴中被捅死的年轻人，他的父母亲会有多痛苦。”想着想着，他几次都想打探死者家里的生活情况，但是受条件限制，他的愿望未能实现。
就这样，何忠燕内心伴随着愧疚、自责、害怕，一年又一年。
“心里感觉有一个沉重的包袱。”但是他又不敢跟任何人诉说，只是在夜里失眠的时候，一语不发地抽着烟，他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牵连着一桩命案。
【被原谅的谢罪】给死者老母磕头 递上多年打工积蓄
去年，何忠燕18岁的儿子考上了安徽的一所大学。南靖县警方获悉此情况后，找到了他的儿子小何，并做了小何的思想工作。事后，小何打电话给何忠燕，让何忠燕去投案。
“儿子告诉我，爸你去投案吧，你不可能一直这样躲下去，而且我也一直有一个逃犯老爸。”儿子的话，一下触动了何忠燕积压已久的情绪，他顿时泣不成声。
“以前最放不下的也就是儿子，担心自己被抓后，孩子没有人养”，现在孩子上大学了，长大成人可以独立了，何忠燕也准备将心里那个沉重的包袱放下。
于是，去年11月20日在家人的陪同下，何忠燕向南靖警方投案。
“当时办案检察官跟我讲起死者还有一个近80岁的老母亲。”于是，何忠燕决定上门“谢罪”。
6月12日下午，何忠燕在检察官、公安民警的陪同下来到了南靖县梅林镇长塔村。
这是16年后，何忠燕第一次踏进长塔村。“当时我看见了赖元水的老母亲，因为年纪大了，行动也不是很方便。”何忠燕情绪很激动，见到老人后，便下跪给老人磕头谢罪。“我当时在想，如果他的儿子还在，肯定可以好好服侍她老人家”，何忠燕说，这是很多年前还在逃亡的时候就想做的，“只有这样心里才好受一些”。
临走前，何忠燕捧上自己十几年来出逃期间打工攒下的2万元钱给了赖元水的母亲。何忠燕称，自己现在生活还比较困难，妻子因劳累过度，几年前连续动了两场手术，现在丧失了劳动能力，同时儿子才上大一，还要一大笔花费，“如果以后我的生活慢慢改善了，还会继续保持关心赖元水的老母亲”。
也许，16年后的这一次特别的谢罪，是对赖家人最好的安抚。赖元水的哥哥赖明水说，“我们一家人也原谅了他，当年他们也不是故意要杀害我弟弟的，只是当时大家都年轻气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