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本报记者 徐锡思 吕波 实习生 陈怡君
从第一家港资入股的中外合资企业泉州市人造印花厂有限公司开办至今，转眼已32年。从最初的百废待兴，港资入泉带动几大产业的发展，到1997年香港回归之后的10年，泉州企业借力资本“镀金”实现发展壮大，再到2007年以后瞄准资本市场和国际化平台，泉州企业的香港印记非常明显：30年的三步跳，泉企与港资的互动进入深水区，已经从最初的作坊经济，张开了飞向品牌国际化的翅膀。
港客来泉
在很多有一定年纪的泉州人当中，当时与“香港客”挂上钩，就备受大家的羡慕，除了“面线亲”血缘关系，更多的吸引力还是花花绿绿的港币。伴随着1978年改革开放的大潮，第一批进入泉州的带有纯正香港血统的港客，成为影响泉州许多产业发展的排头兵。
港资“三剑客”
7月13日上午8点多，记者来到位于泉州经济技术开发区的东方手袋有限公司时，董事长李继祥已经工作了一个多小时。“掐指一算，这都已经过去30年了。”指着一些旧照片当中那个30年前的自己，李继祥感慨万分，而他的企业也从加工厂变成了包袋集团。
李继祥是纯正的港商。1982年，刚入而立之年的李继祥第一次来到泉州，和几个泉州朋友一起在安溪、南安官桥的小作坊中，利用手里的资源做起了“三来一补”的生产加工。已经掌握公司制度的李继祥在1983年就提出并主导创办了东方手袋厂，并明确股权，他所代表的港资占50%，另外两个股东是中国银行泉州分行和一家玩具厂，各占25%。
这也带有很强的时代印记，即必须要中外合资。但是，泉州地区第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却是1980年6月7日，福建省政府出口办正式批准成立的泉州人造印花厂有限公司，这距离中国第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北京航空食品有限公司成立，不到两个月。和李继祥的独身闯泉州不同，人造印花厂的港商林积锁，祖籍就在泉州，但是回乡创业依然要选择合资，当时的合作伙伴是泉州市工艺美术公司。
至今依然有着深远影响的港企，当属南益集团。1980年底，香港南益织造公司（香港南益集团前身）林树哲先生来到故乡南安，与南安县二轻局签订了来料加工羊毛衣半成品的合同；1981年4月，租赁二轻局属下企业官桥锅犁厂800多平方米的简陋车间，创立南丰针织厂，由4位香港技术人员驻厂。此后在中国内地的创业，拉开了轰轰烈烈的序幕。
刺激产业新元素
来自泉州市工商局外资分局的资料显示：1997年香港回归之前，泉州共有1335家港资注册企业，注册资本总额近31亿美元，港方投资额为28亿美元。同期，泉州市共有外资企业1752家，注册资本总额为41亿美元，外方投资总额为37.7亿美元。
现在提起南益，很多人第一印象就是房地产，但实际上南益集团在工业方面一样是声名远播，工业集团旗下有毛衣织造厂20家以及制衣厂、漂染厂、纺织机械厂等企业，最主要分布在福建各地市，尤其是在泉州的几家企业，例如南益纺织、南丰纺织、南泉制衣以及南新漂染等“南字头”公司，在所属产业都家喻户晓，跟风者众。
在泉州包袋行业，李继祥则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人，并在2003年泉州市包袋同业商会成立之后，出任首任会长，此后兢兢业业地带着同行与广东、浙江等不同产区进行合作和竞争。“我的创业并不是一帆风顺，在最初遇到订单困难的时候，确实有香港的朋友帮忙，但真正能走到今天，靠的还是企业管理和业务创新。”李继祥至今说不好普通话，更不会说闽南语，他也很少参加各种应酬，但是在包袋行业却一直名列前茅；很多泉州本土包袋企业是学着李继祥发展起来的，出口早已超过百亿规模。
泉州地区第一家中外合资企业人造印花厂，前后经营了十来年，最终关闭，位于温陵路的厂房如今成为一家宾馆。但是创始人之一的港商林积锁，并没从泉州消失，在1990年允许外商独资创办企业之后，就成立了泉州锦信玩具有限公司，主要从事塑胶、布绒、木制等三大类玩具产品，带动了一大批企业的发展，在玩具行业赫赫有名，并当选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泉州杰出经济人物。
泉企出海
香港回归后，港资企业在泉州发展、增长势头同样没有放缓。从香港回归到2007年，10年间泉州新增外资企业3998家，其中新增港资企业2630家；外商投资总额为85.9亿美元，其中港资投资总额为57.8亿美元。
“镀金”潮起
在数字背后，却是一个无奈的现实：记者走访各方，对于港资利用难以找到研究者，共识是港资企业大多是泉州本地人的“曲线救国”，借助外壳利用政策。
“从1997年到2007年港资企业迅猛增长，这对泉州经济发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因为这10年刚好是泉州企业从小作坊走向大公司的阶段。”一位长期接触外商投资的政府界人士认为，不管“真假港资”是否有探讨价值，最根本的就是很多资金留在了泉州。
根据上述人士总结，港资进入泉州的路线，不外乎三种。第一种，港籍工商界人士来泉投资，带着百分百的香港资本进入泉州发展，如在泉州久负盛名的南益集团；第二种，一些在大陆已经挖到第一桶金的老板，为了能戴上外企的帽子享受优惠政策，将资本转道香港，再进入泉州，也就是大部分人眼中的“假港资”，确实占了泉州港资企业的一大部分，从大量港资企业的法人代表并非香港人士就可见一斑；第三种，则是借助香港亲戚、朋友的关系，由内地和香港共同出资创立，这从诸多企业带有“国际”“环球”字号就能分辨。
在很多“假港资”企业的老总看来，之所以要戴个“假帽子”，完全是因为内外资企业的政策对比相差太大。“就拿免二减三的税收政策来说，在那个时代创业，省下来的税收，都能成为企业后续发展的资本，这也是企业能继续长大的原因。”一位“假港资”企业老板认为，不能简单认为“假港资”企业是钻了法律的空子，而是合理、巧妙地利用政策。
正是在这种“镀金”思想的指引下，港资数量出现了爆发性的增长，同时也将大量本地资金转回泉州，并带回了设备、技术、订单等。“这种政策是全国性的，政府主动放水养鱼，给了企业壮大的空间。”上述企业老板认为，这股潮流直接刺激了泉州产业的大发展。
产业“壮大”
对于很多戴着外资帽子的企业而言，2012年是分水岭。根据2006年9月8日生效的《关于外国投资者并购境内企业的规定》，各界将之称为“十号文”，最后能享受到“二免三减半”政策优惠，从2008年开始计算，5年之期转眼就到。
“幸运的是，在2005年就在香港开设了办事处，并已经有了完整的公司；不幸的是，今后将要面对沉重的税费。”对于“十号文”的大限，石狮一家休闲鞋企业老板黄先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尽管他已经完成了各种并购的程序，对于公司上市不会造成太大的难题，但仅净利润一项就让他觉得不堪重负和压力倍增。
“从长远看，当然是应该要统一的，这样才会更加公平。但统一可以是两个方向，一是外资企业跟内资企业一样征税，或是内资企业跟外资企业一样征税。堵住了这样的空间，等于是掐断了所谓‘假港资’的来源，这对企业的投资肯定是有影响的。”黄先生直言，当初会往港资方向靠拢，图的就是税收的优惠，而且资金也都经过香港的途径周转回国内，用于公司的再生产，渡过了最为艰难的草创期，企业规模也逐渐壮大。
类似黄先生这样的企业，并非少数。号称“小香港”的石狮，并不仅是因为上世纪90年代遍地都是“源于香港”的广告牌，还包括诸多确实带有港资色彩的企业群体，这种模式迅速被晋江、南安和惠安等地方复制，并随之崛起了各种由香港公司投资、控股的鞋服、箱包、工艺品企业。“从总量上看，资金的流入和流出基本上是一样的，并没有变多或者变少，但能够流回来用于发展实业，整个产业壮大就有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黄先生认为，这也是泉州企业到海外的一番历练，带回来的不仅仅是原有的钱，还包括经营思路；香港对泉企的影响，也逐渐从纯粹的产品，延伸到资金的运转，享受“政策市”的利好。
□对话
李继祥：第三次跳跃就在眼前
《老板周刊》：从您的亲身经历看，过去这30年，泉州与香港的经贸往来有哪些特点。
李继祥：可以用八个字概括：越来越弱，越来越强。越来越弱，说的是香港的资金、产业、交通等因素对泉州经济的影响，不是本身变差了，而是泉州做大了；越来越强，说的是泉州企业规模已成，但是公司管理、品牌运作、人才引进等方面，更加需要香港这个平台。
《老板周刊》：也就是说，香港对泉州的影响正往高端方向发展。
李继祥：可以这么说。一直以来我都专注于包袋，同时也不断规范公司的内部管理，但是却对整个行业的大势没办法，因为这是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在人力方面有着无法回避的瓶颈。前面20年引入的港资项目或企业，大多存在这个问题。这不是说这些产业就没法做，只要管理和技术都能提升，照样有空间，我这两年都在和香港方面加强互动。
《老板周刊》：这能说是两地合作的新转折点吗。
李继祥：可以这么说。第一步是改革开放，给两地合作打开空间；第二步是政策放开，尤其香港回归以后很多障碍消失了，很多产业实现了壮大；第三步是走向世界，香港作为中间点，有条件帮助泉州企业做大做强。
《老板周刊》：目前处于什么样的时机。
李继祥：泉州企业实现第三次跳跃的机会，就在眼前。全球经济不景气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也意味着离反弹的时间越来越近，产业转移也将越来越快。香港不仅是货物的中转站，还是信息的集散地，泉州有很好的基础，完全可以抓住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