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本报记者 周杨宁 郑娟娟 白志强 文/图
“无论外面有风雨/阮一定返来/合家围炉/一幕一幕/温暖的围炉/亲情是每个人永远的偎靠……”
台湾歌手萧煌奇演唱的闽南语歌曲《围炉》，光是看看歌词，便能暖上心来。
除夕夜，家人相聚，围着桌上或桌下的火炉吃年夜饭，便叫围炉。闽南人和台湾人都有这个习俗。
几个世纪来，漳州人一直保留着这份传统。从年少到年长，从家里到饭店，烘炉变成了火锅，菜品也越来越丰盛。不变的，是那几道印象最深的菜式，总能博个口彩；大年夜的围炉，也总烧得红红火火，让浓浓的亲情暖到心窝。
50后
讲述人：韩百用 出生于1950年 退休职工
烘炉放在桌子下
韭菜血蚶少不了
我是土生土长的漳州人，家里围炉，非常遵循古礼。最少不了的，就是在桌子底下放一个生了炭的烘炉，烘炉上糊一张红纸，再贴个福字。小时候总听大人们边生火边说，放个烘炉，象征一家子团圆，红火过大年。另外，烘炉也是为了天冷取暖用。
从儿时到如今当了爷爷，这个习惯我一直保持，这是老祖先流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变。火锅倒是从以前铜制的、烧炭的，变成不锈钢的、接电的，各种款式多漂亮啊。
要说围炉菜，肯定是有变化的。以前以青菜为主，现在海鲜、冻制品越来越多；过去，提前几天做的年糕、甜粿，也是围炉菜，如今一般是作为过年拜拜的供品，较少出现在年夜饭上。
小时候家里穷，但鸡鸭鱼肉少不了，爸妈总是想方设法攒下票，托熟人置办齐。有几道是必备的：首先要炒一盘韭菜，说是“韭菜春，年年春”；还要烫血蚶吃，吃完得收集剩下的壳，放在门背后，一直到初五过后才能清扫。“蚶”的闽南语发音与“含”相近，这么做是寓意“含钱”。
还有鸡肉炖粉丝和冬笋炒肉丝，是老母亲必会准备的，我记得最清楚。受她的影响，后来我自己做年夜饭，也会准备这两样。
60后
大鸭腿啃得欢 豆腐韭菜好意头
讲述人：陈南漳 出生于1962年 建筑设计师
我小时候住在新华西一带。家里穷，五口人挤在9平方米的小房子里，但是一到过年，还是要腾出地方来围炉。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还是计划经济，所有物资都是凭票领的。每人一个月只能领一斤肉，所以平时基本吃不上肉。
那时候，天天盼着围炉——一年只有这一天，能吃到很多好吃的。尤其是鸭肉端上桌的时候，我两眼都发光了，就盯着鸭腿看。
我有两个姐姐，父母亲有点重男轻女，每次都是我吃一个大鸭腿，两个姐姐合吃一个鸭腿。姐姐很不服气，凭什么最小的还能吃最多？于是她们俩总爱在桌子底下捏我，把我捏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又不敢出声，谁叫我吃得比较多，现在回想起来，真有意思。
除了有鸭肉吃，炉是必不可少的。放在桌子中间，底下烧木炭，我想这就是比较原始的火锅了。锅里要放豆腐、红枣、韭菜，因为本地话讲“豆腐春”，韭菜又有长久的寓意，都是好兆头。
70后
边看春晚边围炉 小猫小狗也被灌酒
讲述人：吴瑜琨 出生于1972年 摄影师
儿时住在华侨新村我爸爸的单位宿舍，是栋小洋楼，楼里住着几户人家。围炉前几天，几乎是大人们一年最忙的时候，要为年夜饭“备料”。有时做香肠、五香等，几乎要耗上一个通宵。几户人家都在院子里的小井旁，杀鸡宰鸭，孩子们就在旁边拔拔鸭毛，打打下手。
围炉的时候，中间要放一个炉锅，上面有烟囱的那种。鸡鸭鱼是必不可少的，还有牡蛎、血蚶、炸肉、五香、米粉等，大多数闽南人家都吃这些。
打我懂事起，已经有了春晚。一般春晚开始，我们就关起自家门，开始围炉；春晚结束，围炉也结束。
无论大人小孩，在我们家，围炉一定要喝酒，小孩喝些甜甜的糯米酒。我和姐姐那时候最喜欢的恶作剧，就是拿自己的酒灌小猫小狗。它们喝醉可有趣了，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的，和人一样，我们看得可开心了。
小孩还有件事一定不会忘，就是吵着大人要红包。大人给红包时总会说，把书读好，考差了明年就不给红包了！
现在父母亲年纪大了，我们这一辈又忙工作。准备围炉是个体力活，很累，所以这几年也会到酒店里围炉。菜式没多大变化，重要的是，一家能团聚。
80后
先拜拜后上桌 吃菜前要讲吉利话
讲述人：黄婷婷 出生于1987年 主持人
我家在龙海石码镇上，到我这一辈，大都是独生子女。围炉的时候，就一家三口，说实话，看到别人家十几个人围炉的热闹场面，心里还是有些落寞。
以前我们住在爸爸单位的宿舍，围炉前，大家都在公共厨房准备年夜饭，邻里间总会相互交换一些菜品，尤其是一些外地的食物。比如邻居有亲戚在北京，寄了烤鸭回来，都会分给大家。
除了传统的火锅、鸡鸭鱼、五香、韭菜、豆腐等，父母亲都会把平时不常做的拿手菜亮出来。小时候盼过年，其实就是盼好吃的。
围炉的菜准备好以后，要先端上拜神的供台，点上香，我们一家三口拜拜，祈求来年家人身体健康，大人工作顺利，小孩学业有成。
拜完了，菜才摆上桌。第一次夹起来的菜，还不能直接吃，要先用闽南话讲一句吉利话：比如夹起一块芋头，要说“吃芋有头路”（闽南话“芋”与“路”押韵），还有“吃粿才会好头尾”（闽南话“粿”与“尾”押韵），“吃豆腐念念有”（闽南话“腐”与“有”谐音）。
过去都是边看春晚边围炉，现在也不爱看了。本来就冷清的一家三口，围炉更没气氛了。
90后
年夜饭不吃稀饭 白天祭祖饭后去寺庙
讲述人：黄晓亮 出生于1993年 在校大学生
我是芗城区人，年夜饭嘛，似乎多年都没怎么变，都是最传统的漳州菜。围炉有家里四口人，奶奶、爸爸、妈妈和我。爸爸平时不掌勺，但年夜饭一定出马。印象最深的是，年夜饭不能吃稀饭，所以妈妈会煮面线或者干饭代替。
漳州有个习俗，除夕当天的白天，得先祭拜祖先。准备的鸡鸭、炸肉等，就会成为年夜饭的菜。一般中午过后，祭祖就结束了。妈妈就得上市场，买下好几天的菜和海鲜，因为新年前几天，有的市场都不开市。
晚上7点多，围炉就开始了，吃到8点，全家再一起聊聊春晚节目。这样，一顿饭得吃上一两个小时。年夜饭后，奶奶会给我发红包，全家人再一起去附近的南山寺拜拜。现在长大了，我还会邀上朋友一起去看烟花。除夕那晚，得到凌晨一两点才会睡下。
□听听专家怎么说
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漳州民俗专家郑惠聪：
很多人都知道，围炉最早是闽南、台湾一带的习俗，现在传到了中国的大江南北。但不为人知的是，围炉真正的起源地在漳州，从明朝以前开始，至今已有六七百年的历史了。
现在围炉，大多是围在桌子上吃火锅。但传统的围炉，这个“炉”是放在桌子底下的。过去，这种小烘炉都是用红色的泥土做的，底下烧木炭，上面还要贴个“福”或“春”字。
除夕夜，要在门口将小烘炉的木炭烧旺，然后放到桌子下，大家才入席，围炉正式开始。现在，这种小烘炉很难买到了，市区人家很少沿用这种传统，只有一些较偏远的山区还保留着。
围炉，象征着来年生活像烘炉里的火那样，又红又旺；也象征着团圆——传统的闽南人，无论走到多远，在除夕夜，一定要赶回家来围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