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中国新闻周刊网 南周 央视 综合
本报讯 “悔不该忘记红军长征二万五千里……”重庆一位官员受贿后如此悔罪。而昨日,媒体曝出河南一厅官在狱中悔过,仍然推说贪腐原因是:他认为大多数官员都贪,自己何必独善其身。
近年,越来越多的贪官落马,“应用文”悔过书也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最高检主办的《检察日报》,每年还刊登多篇悔过书。
分析这些悔过书,发现其中既有套路,也五花八门,能为公众了解官员提供一种特别的“私人档案”。
“最有抱负”型 该为实现中国梦作贡献
刘志军
原铁道部部长,2013年7月因受贿6400余万元和滥用职权被判死缓
6月10日庭审的最后陈述时,刘志军掏出悔过书,念到声泪俱下。刘志军先是对该案件涉及的相应办案机关和人员表示感谢,他还说:自己从一个农民的孩子,经过党的培养有了这样的地位,本应该为中国的铁道发展,实现中国梦作贡献,但他放松了学习,放松了警惕,走上了犯罪的道路,非常悔恨,也对不起家人。这被认定为认罪态度好,成为未判决死刑立即执行的三大原因之一。
“装傻充愣”型 在帮助下才认识到罪行
尚军 安徽省卫生厅原副厅长,因受贿90余万于2007年被判有期徒刑10年
这位安徽厅级女贪官,此前还担任阜阳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和院长职务,但其悔过书最不专业。尚军说,她是本地干部,老乡、老部下多,交往中抹不开情面,终于被“人情关系”推向犯罪。但其“悔过书”开场白说道:“几个月来,在检察院的领导和办案人员的教育和帮助下,我认识到自己犯罪行为的严重性、危害性。”网民质疑,长期担任中院院长的官员,居然认识不到罪行,实在“装傻”。
“细数功劳”型 资历低的都升官想不通
文强 重庆市司法局原局长,因涉黑、贪污等于2010年被执行死刑
追忆往日的政绩和风光,是贪官悔过书中的常见题材。
文强写道,10多年里他一直在公安局任副局长,自己业务熟、有能力、付出多、成绩多。尤其是看到比自己资历短、业务又不熟悉,甚至还是自己“下级”都提拔后,“产生不满情绪,升官不成,就乱用权……”
万州区一干部的悔过书写道:过去30年我清正廉洁,被传为美谈。我的专家论文在国家级专家论文集登载。
“出身贫苦”型 从小穷怕当官就想捞钱
许迈永 杭州市原副市长,因受贿、贪污等于2011年被执行死刑
许迈永在“悔过书”自述,他出身于农民家庭,小时候家里很穷,父亲双目失明,以算命为生,母亲务农。1972年,母亲得了气管炎,身体一直不好。他还有两个双目失明的弟弟,家里一直困难,还欠了一屁股债,他本人也曾经“起早摸黑、日晒雨淋”过。伴随着改革开放,家里才建了新房,他深刻感受到经济基础的重要。后来从政,最终滑向贪腐深渊。
“后悔当官”型 如果有下辈子一定不会当官
郑筱萸 国家药监局原局长,因受贿600多万于2007年被执行死刑
行刑前夕,郑筱萸写下《悔恨的遗书》,后被《人民日报》全文公布。他写道:说句心里话,我即使是天天做梦,也梦不到会有今天的结局。因“犯玩忽职守罪”而获死刑的部级高官建国以来我是第一人。所以,当判处我死刑时,我的第一反应是震惊,不是一般的震惊!我是部级干部哇,我没有直接杀过人呀!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舆论却是一片叫好。原来我虽然没有亲手杀人,但由于我的玩忽职守,使假药盛行,酿成一起又一起惨案。我现在最后悔的是不该从政。我1968年从复旦大学生物系毕业,应该一直搞业务,那样我现在早已经是教授了。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绝不从政了!
“才华横溢”型 常常思索哲学家康德的名言
尹春燕 湖南株洲市房产局原产权处处长,因受贿100余万于2012年被判有期徒刑8年
“双规”期间,尹春燕写下3300多字的悔过书:“……人年轻时都是在用加法生活,但是到了一定层次,要学会用减法生活。我现在不仅是心累,而且心里被赎罪、愧疚充满……”“有两种东西,我们越是时常反复地思索,越是在心中灌注了永远新鲜和不断增长的赞叹和敬畏:我头上的星空和我心中的道德法律。”悔过书开头,尹春燕引用哲学家康德的名言,被赞文采好。
“自认无辜”型 以为腐败是主流不贪白不贪
张昆桐 河南省交通厅原厅长,因受贿100万等于2001年被判无期徒刑
张昆桐在郑州监狱服刑13年后,他的狱中悔过书首次披露。他总结说:自己腐败是因为当年把腐败看成主流。
他写道:我在职时,党组织为我提供了优越的工作环境和办公条件,汽车、电视、电脑应有尽有;我还有个幸福的小家。但我把社会上的不正之风、腐败现象视为主流,认为大多如此,我又何必独善其身?
“最怨别人”型 如果有人管管也许不会犯罪
曾锦春
湖南郴州原纪委书记,2010年12月30日被执行死刑
曾锦春说:2001年年底在深圳招商,参加一家公司的宴席,吃鲍鱼龙虾,喝路易十三,桑拿小姐个个年轻漂亮,花费三万多。我当时心想,自己虽是厅级干部,一年工资也许不够他们一晚上开销。要搞钱只有在退位前搞。他还说自己贪腐没人管:纪委对党内干部有监督权,市委、市政府领导谁有问题,市纪委可以直接向省纪委汇报,市委、市政府领导对我有惧怕心理,一般不管我的事。
甘肃厅官李人志在悔过书中写道:如果纪委、检察院定期不定期谈话,我就可能不会犯罪。
【分析】
悔过多是表演 或换从轻处罚
通读众多落马官员的“忏悔书”,都是有格式的“官样文章”:先谈出身贫寒农家,在党的培养下当了干部,还都“干出了很大的成绩”,于是不断升迁,后来“放松了学习和思想”,最后“对不起党和人民,也对不起家庭”。
在贪腐原因上,落马官员基本上都总结为“与他人比较、经济落差大、心理失衡”,或是对商人(企业家)的“羡慕妒忌恨”。另一个被贪官用来自我辩护的借口是,无人对其进行外部的监督。
更有甚者,有的官员甚至会抄其他贪官的“悔过书”。安徽厅级官员张绍仓,就多处抄袭成都一官员的悔过书。
因此,有人认为,大部分悔过书并不是官员真心悔过,而是“自我表演和开脱”,意在舆论和判决上争取主动。
但是悔过都是有用的。不管是真心认罪,还是言不由衷,悔过在司法上是严肃的,可以作为悔罪认罪的表现,是量刑的酌定情节,一些官员也能因此获得法官从轻的自由裁量。
德国学者洛伊宁格尔曾分析:中国的传统是相信官员的道德良知,注重官员的思想道德教育而疏于对权力的制度监控,因此权力被利益诱惑的机会比西方大得多。因此,如果没有制度上的严惩和约束,悔过仅仅只是一场作秀。
□《南方周末》评论
为何悔过书 会被人笑话?
我相信贪官更容易悔过:久为人上人,哪堪阶下囚?昨日骄奢淫逸,今日铁窗冰寒,不悔才怪。然而,贪官又被认为是最不真诚的忏悔者。悔过书形式僵化,内容虚假,被人笑话。
有人认为,悔过书的娱乐效果大于教育意义。我认为,这两种功能都未必是大多数贪官写悔过书的目的。他们写悔过书的预设读者,不是广大的民众和批评家。
贪官悔过,分为主动和被动。无论哪种情形,其阅读对象都是法官、领导。主动写悔过书,也许源于真心忏悔;更多的则是想打动领导和法官,期待从宽。他们官话连篇,想要打动别人,结果被人笑话,这是他们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