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台记者 董加固 本报记者 周德庆 文/图
关注理由 扑朔迷离的“吴石案”,在台湾至今仍众说纷纭。吴石身份因何暴露?又是怎样被抓捕的?“吴石案”如何改变了台海关系的历史进程?
64年的时光过去了,“吴石案”变得更加补朔迷离。近日,记者奔赴台湾,实地探访吴石将军的被捕地、牺牲地,查阅当地诸多档案资料,走访对该案颇有研究的专家学者,倾听该案亲历者的讲述,了解到了许多鲜为人知的细节。
往事如烟,当年烈士流血的马场町,已成了台北市民的休憩地。随着时间的流逝,亲历者的逝去,“吴石案”的许多重要细节也许将永远成为谜团,但马场町上,那座用烈士鲜血堆积成的圆锥形土丘,仍在提醒着人们不要忘记这段历史。
探访被捕地
台北青田街
台北青田街,是台湾日式住宅保留得最完整的区块。
这条街,是日据时期台北帝国大学(今台湾大学)、台湾总督府高等学校(今师范大学)设立后,逐渐形成的教授宿舍群,环境清幽。“台湾国防部判决39年度劲功字第55号”显示,吴石就住在这条街上,他就在自己的家中被捕。
资料显示,吴石当年的住宅,是青田街三巷六十八号。而这个地址,如今已找不到了。记者到青田街附近的和平东路派出所、大安区户政事务所查询,得知青田街三巷现在名为青田街七巷,共有十二弄,到底哪栋房子是吴石住的,无人知晓。
此外,另有一种说法,吴石住宅位于新生南路,也在青田街附近。
吴石被捕过程的几个版本
吴石将军被捕实情,就像他的住址一般扑朔迷离。记者多方努力,到国民党党史馆、台湾防务部门等单位查阅资料,并采访对吴石案多有研究的台湾学者,力图捋清吴石将军被捕的前后脉络。
吴石被捕的时间,是1950年2月底。数月前的1949年12月初,在台北的一座普通宅院,吴石与中共地下党员朱枫会面。朱枫此行,还有一番使命——联络蔡孝乾,中共台湾省工委书记,台湾地下党最高领导人。
在台期间,吴石与朱枫秘密会面6次,获得大量情报。1950年初,朱枫已完成多项重大任务,准备离台返回。但就在1月29日晚,蔡孝乾被捕了。
国民党“保密局”人员在他的记事本里,发现了“吴次长”的记录。“保密局局长”毛人凤判断,这个“吴次长”,就是吴石。
为救朱枫,吴石冒险签发“特别通行证”,并交代老部下、副官聂曦,帮助朱枫搭乘国民党空军的飞机,抵达当时仍为国民党控制的浙江定海。第二天就能渡船到对岸的解放区。
可惜,敌人抢先了一步,2月18日,朱枫在定海被捕,身上的“特别通行证”成为抓捕吴石的重要证据。2月29日晚,吴石在台北家中被国民党特务带走。
也有资料说,特务在蔡孝乾笔记本发现了“吴次长”的记录,秘密搜查吴宅,发现了开给朱枫“特别通行证”的存根,由此线索抓到朱枫。
还有一种说法是蔡孝乾被捕后,特务在其笔记本中发现“阿菊”和一个电话号码。特务就是从这线索发现中共联络员朱枫的。原来,阿菊是朱枫亲属,1949年跟随任国民党公职的丈夫到台湾。朱枫来台执行任务,就住在阿菊家。特务抓到阿菊,得知朱枫的行踪,将其抓捕,在她身上搜出吴石签发的“特别通行证”,牵出吴石。
众说纷纭,扑朔迷离,真相到底如何?记者曾多方努力,包括到国民党党史馆、台湾防务部门等单位核查,但未果。
大叛徒蔡孝乾的结局如何
关于蔡孝乾是如何被捕的,也有多种说法,台湾坊间还有蔡孝乾诱奸小姨子惹出官司,身份暴露的传闻。
蔡孝乾,一个参加过长征的资深共产党员,他的叛变,给中共台湾地下党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1800人被捕。此人最后的结局如何?记者在台湾也进行了探寻,蔡孝乾叛变后任国民党“国防部”情报局“匪情”研究室少将副主任,1982年病逝于台北,终年74岁。
探访关押地
现台“国防部”停车场
狱友回忆吴石最后时光
61岁的李坤龙,是“台湾地区戒严时期政治事件处理协会”秘书长,也是当年“白色恐怖”的罹难者家属。2005年起,李坤龙开始收集所有政治罹难者档案。目前,李坤龙已整理出的档案,共有1300多例,涉及5500多名罹难者,其中就包括吴石。
对于关押吴石的地方,李坤龙通过一名原在“国防部保密局”工作的老朋友打听得知,当年吴石被抓后,被关在“国防部保密局”大楼旁,一个当地人称“南所”的地方。地图上标志此处为“原台湾军司令部”辖区,现为“国防部”的地面停车场。
关于吴石被关情形,李坤龙向记者推荐了一个人——刘建修。当时,刘建修与吴石住在同一个牢房内。
刘建修称,吴石被抓第10天,他因“邮电案”被逮捕,押送到“南所”。深陷囹圄的吴石将军,遭受了反复的审讯,以及严刑拷打,一只眼睛还被打瞎。
刘建修曾向媒体回忆了吴石最后的生命细节:“吴石整天都很安静,白天,通常一半时间在看书。”“有一晚上,吴石又被叫出去,第二天下午才抬进来。这次吴石更加痛苦,他睡了一天一夜,没有动,眼睛闭着,一直发出呻吟的声音。”
除了看书和接受酷刑,吴石在狱中秘密地将自己的绝笔书,写在了一本画册的背面。
全文2000多字,正楷的毛笔字,他在陈述自己的人生,也是在交代后事:“余惟一资产全在书籍。……大部在福州乡中,亦望将来儿辈善为整理保存。如能请诸友好协助为我设小规模图书馆,以作纪念,俾我爱书与好读之美习,传诸后人,则何幸如之。”
探访牺牲地
台北马场町
昔日刑场 今成公园
针对吴石案,记者访问了台湾当局一些人士,但他们也是大多不愿多作“打扰”,不愿多谈,有的甚至略显忌讳。
马场町为台湾日据时期台北市之行政区,因町内设有练兵场,是士兵操练与骑马场所而得名。2000年,马场町纪念公园落成。
李坤龙称,“白色恐怖”期间,不少人在新店溪旁的马场町被杀害,那里成了流血场,而如今已变成市民休闲好去处。来到马场町纪念公园,广场中央凸起一座巨大的圆锥形土丘,土丘表面长满青草,很难想象,土丘所掩埋的是一层层的血迹。据称,当时被枪杀的政治犯,5年当中就多达近5000人。每枪杀一批人,都会留下一滩血,然后就会用土盖掉。被枪杀的人越来越多,土越堆越高,就有了今天所看到的土丘。
探访公园时值下午5点,天冷,但是公园里不时有人在这里骑自行车。当年森严、肃杀的景象,已不复存在;60多年前的那场枪声,已不复再响。如今,这里已成为市民休憩的宝地。
刑前立遗嘱 吟诗从容赴死
吴石案行刑情形,时任“中央日报”记者龚选舞,曾有相关回忆。
龚选舞称,临刑前,“军法局”打电话到报社找王介生去照相。1950年6月10日下午4点,吴石等人被押往马场町行刑,4人跪在新店溪旁,背对一排宪兵,两个宪兵抓一个人,后面一个宪兵拿着枪。一位宪兵连长喊,“各就各位,预备——”“砰!”四个人就往前扑倒。然后,连长来回走,检视一遍,又喊“右边第一个、补一枪”。
王介生给每个人生前照了张相,死后,“国防部军法局”请他给每个人也照一张,共8张照片送到蒋介石处。
吴石临刑前写下遗嘱,还从容吟诵了在狱中所作的一首诗:“天意茫茫未可窥,悠悠世事更难知。平生殚力唯忠善,如此收场亦太悲。五十七年一梦中,声名志业总成空。凭将一掬丹心在,泉下嗟堪对我翁。”
这诗是吴石在狱中写就的绝笔诗。他的传奇人生,伴随着这首古体诗,定格在了台北的马场町。
□提醒
在儿子眼中,吴石是一位怎样的父亲?本报记者采访吴石之子吴韶成,倾听他的讲述,并整理吴石亲朋的回忆录和狱中遗书,让我们有机会走近这位传奇人物的内心世界。敬请关注本报系列报道——“虎穴忠魂”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