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给奶奶十三天
N程惜语(闽侯甘蔗)
从没有哪一个日子被我记得如此清晰,那天傍晚,我陪奶奶去医院。奶奶的血糖高至33.3,必须住院。她再不情愿也得妥协。瘦骨嶙峋的手紧紧地把我抓得很疼。
奶奶躺在床上,护士找不到她手上的血管,我看到她皱纹间的波动;她绕上一身的电线,我看到她心电图的律动,我才知道,白色床单上的她的生命,如此脆弱。
那个夜晚,我在医院,夜里12点,最后一瓶点滴挂完,我再一次小心翼翼地躺在她的身边睡下。上一次我偎依在她身边,是15岁,一晃,三年过去了。
那13天,我一勺一勺地喂她喝汤,一次一次问她哪里难受,一粒一粒地把药放在她的手上,一回一回问医生她的情况。我才发现,原来,这三年里,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在医院的13天里来得多。我坐在床边做寒假作业,不时抬头看她的吊瓶,看她沉沉睡去的沧桑的脸,看看钟里的针是否走到了饭点……做作业的速度极慢,我的心也变得好慢,日子坐在病床边不走,我的心也坐在时间的边上,看着她一口一口吃饭。
大年三十,她坚持请假回家过年,我代签下她的名字“依兰”。一朵老去的依兰花,把最后的芬芳年华都给了我。她后半生的时间,去了我的“长大”,而我,仅仅还给她13天。
时间,是藏在心里的财富
N林方(连江北路)
1998年的炎炎七月,本该是个收获的季节,但参加高考的我,却不幸落了榜。
把自己关房间反省了三天,憋出个发挥失常的滥借口。父母看我哭得稀里哗啦,建议我复读,我不敢去迎合他们那充满期许的目光,低着头算是默许了。
进入“高四”才发现,和我类似情况的同学不少,竞争更激烈,压力也更大。大家在被称作“炼狱”的教室中,暗自铆足劲努力着。那一年复读的时光交织着紧张与充实,心里仿佛时刻徘徊着两个小人,不断在进行着自我肯定与否定。做了充足的准备,满怀着忐忑的心情,迎来了我的第二次高考。结果,依然没能考上我心目中的学校,准确地说,是父母期盼中的学校。
父母提议,要不再试一次?可经过了一年的称量,我最清楚自己的斤两有多重。“你们就不能让我自主选择一次吗?”向来温顺的我第一次冲父母发了火。在他们充满怀疑的眼神与压抑的叹息中,我决定进入一家技校学习,选的专业也是我所感兴趣的。所以,当老同学向我倾诉大学美好生活时,当新同学每天逍遥度日时,我暗暗咬牙,低头努力掌握技能。
三年后,当同学们都在为找工作头疼时,我已提前被某大型企业录用——只有时光,知道我一路走过的艰辛,它是笔特别的财富,铭记在我心里。
两点一线到白头
N陈松(珠宝路)
我是上世纪60年代初走上社会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化工厂,后被精简下岗,过了一年多,又被招收到一家丝绸厂。家与厂成了两点一线。我的时间,在两点一线中来回穿梭。
每天,先从横江渡徒步到洋洽,花5分钱,乘6路公交车到台江南星,再花1角钱,转乘8路到东岳。那时,福州的汽车后,都背着个立式锅炉。
后来,立式锅炉消逝了,自行车逐步加入了交通主流。马路开始拥堵起来,晨昏上下班时的解放大桥,常常成了堵点;龙潭角与舍人庙两个渡口,一样拥挤不堪。随着一条条公路的拓建、一座座大桥的屹立、一幢幢高楼的崛起,都市化步伐及环境意识的确立,我先后工作过的两家工厂,也在福州地图中消逝,两点一线退出了我的生活轨道。
如今,进入古稀之年的我,时时怅然抚首:时间去哪儿了?可有时骑上单车逛逛,浏览榕城风光,却又有一种自豪:我已经把有限的时间,都奉献给我的城市、献给福州的复兴与强盛了。
甘当女儿的配角
N丝工(江滨大道)
翻看着女儿蹒跚走路的照片,恍如昨天。这个时候总是惊觉:时间都去哪儿了?
是呀,女儿出生后,她自然成了生活中的主角,老公和我都自愿成为她的配角。
女儿3岁前是医院里的“常客”,那时的我们经常一边给女儿举吊瓶,一边哄着她。什么时间点看什么医生,我们都在不知不觉中会背了。
3岁以后,游乐场里,所有的娱乐设施老公都陪着她玩了一遍。从没开过碰碰车的老公,下了车后开玩笑地说:“我终于弥补了童年的遗憾。”于是,为了不再“遗憾”,海盗船、自动马车、小火车……只要能装下老公的,他都坐!旋转木马是坐不了了,那就站!站在女儿身边护着她!旋转木马一圈一圈地走过了,我手中的相机中显示的时间也就这么一分一分地过了……
女儿再大些的时候,该上培训班了!于是,早教培训班的窗前,时间在女儿的泪眼涟涟和我们的纠结、鼓励中过去;书法课的门外,时间在女儿的一笔一画和门缝外的张望中过去;舞蹈课堂上,时间在女儿的一颦一笑和门外插科打诨的妈咪话题中过去……
如今,带着女儿出门,常会听到熟人惊讶地叫道:“呀!你女儿都这么大了啊!”
一句话,这流逝的时间,马上发酵成感慨,蘸上酸甜苦辣咸,那种种滋味,都在心头。
中年“琐碎交响曲”
N笑笑(湖头街)
闹钟唤醒香甜的美梦,艰难睁开惺忪的睡眼,一骨碌翻身下床,披上棉袄冲进厨房,柴米油盐交响曲在迷迷糊糊中奏响。
太阳探出头来的时候,脱下围裙,扒拉几口饭菜,汇入滚滚车流,心急如焚地赶往单位。
日头终于西斜时,急急忙忙关闭电脑,挤进拥堵的二环,蜗牛般爬行,满脑子尽是冰箱里的青菜够不够。
用过晚餐,书房的灯准时亮起:孩子有没有解不开的心结,功课有没有缺腿,作业有没有缺漏……
如果要给自己画一套漫画,以上便是最经典的素材。
习近平在索契接受俄罗斯媒体采访时说:“我个人的时间都去哪儿了?当然是都被工作占去了。”
身为凡夫俗子的我,时间又去哪儿了?工作之余,都钻进柴米油盐,消耗在相夫教子、孝敬双亲的生活琐事中。
也许你会说,人到中年,果然俗。是的,俗。
可是,这,不正是生活主题中应有之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