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中国新闻周刊

核心提示 不论是初闯纸媒时的草莽豪杰，还是上市传媒巨头，抑或担任地方大员，若不是创造过报业奇迹，何华章这样一个普通市长被双规，不会有连篇累牍的报道。

与大多数落马官员的升迁轨迹不同，何华章的仕途起点是一张自创报纸。他从一名出版社青年编辑，到地方报业的掌舵者用了9年；从东拼西凑30万元启动费，到中国西部报媒发行和广告第一只用了4年；在《成都商报》成立第5年，还收购了上市公司四川电器，成为全国首家控股上市公司的报媒。

接着，他从一名民间报人转型为党报总编辑，走向仕途后任成都市委宣传部部长、成都市副市长等职。

媒体和宣传，是何华章区别于其他官员的特色。他曾大力改革纸媒，很敢报道，但也曾阻止媒体报道成都强拆悲剧——2009年轰动全国的唐福珍自焚案。

外行办报 曾因无刊号被整顿

何华章1964年生于成都郊区，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四川人民出版社当编辑。1994年，何华章自筹资金30万，在四川省林业厅的一栋楼里创办了《成都商报》，每日出刊，对开4版。

创始人何华章、陈舒平等人都没有新闻学科背景和从业经历，招聘的员工多为大学老师和文学青年，都是外行。“没办过报，这给了我们想象的空间，无非是做个东西让人家来买嘛。”何华章曾对媒体说。

起初他们效仿《中国青年报》进行深度调查，很敢报，他们还模仿《粤港信息日报》的评论。但最初，报纸定位模糊，不伦不类，发行量和影响力都很小。

最要命的是，创刊当年，何华章和他的报纸便受到了中央整顿报刊的冲击。中央规定，内刊一律不准登广告，不准上街售卖。当时的成都商报，没有刊号，实际上就是内刊。它被新闻出版、工商等部门查处，还被电视台曝了光。

面对灭顶之灾，何华章紧急运作，及时与一家报纸合并，拿到了全国统一刊号，死里逃生。

20世纪的最后十年，正值中国媒体市场化大潮，地方都市报层出不穷，迅速占领了读者市场。当时，成都不少企业、个人也开始对投资媒体感兴趣。何华章则将不属新闻报道的一些服务类版面，以一年20万至30万元不等的管理费承包给团体或个人。没花一分钱，《成都商报》就完成了从对开4版到8版的跨越，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

学习对手 融资成传媒第一股

1995年创刊的《华西都市报》给何华章形成很多冲击，其办报理念新颖，定位准确，可读性以及实用性强，当年发行量就超过9万，而《成都商报》只有3万。

何华章决定向对手学习，要求采编人员研究《华西都市报》。从1995年8月开始，《成都商报》的定位从“综合性城市经济报”改为“市民生活报”。转型后，其市场份额不断增长，并在1997年超越了《华西都市报》。

知情人回忆，当时商报有两个班子，一个是编委会负责编采；一个是社委会负责经营。两大班子唯一的交叉点就是何华章。何华章每周日晚上到编辑部值夜班，以保持对编采情况的掌握，其余时间则埋头筹划商报的未来。

成就何华章“报业操盘奇才”称号的，并非创造了一张报纸的传奇，还在于他敢为天下先地利用资本运作，带领《成都商报》获得资本市场的成功，一个不可复制的奇迹。

1997年，何华章成立博瑞投资有限公司，注册资本1.23亿元，取得《成都商报》广告、发行经营的独家代理权。

两年后，博瑞公司购买上市公司四川电器股份，成为中国大陆第一家“传媒概念股”。一位业内媒体人士说：“何华章路子很野，让人敬而生畏”。

何华章仍然不断对外扩张，通过跨地区办报，形成股市利好，资金迅速聚集。《云南信息报》《天津青年报》《西部商报》都留下了“成商”的影子。业内人士评论，“成商”对外扩张，确实为股票增值创造了很大空间。

改革党报 步入官场却不得意

2001年6月，《成都商报》和《成都日报》成立闽南网，何华章出任闽南网总经理。

何华章在《成都商报》的市场成功，使其被任命为成都市委机关报的总编辑。在党报的两年中，何华章延续了他在《成都商报》的风格。

他坚持党报运作体系向市场化媒体看齐，在确保宣传任务的“规定动作”外，强力推行改革，重新考评定级。他要求不再笼统生硬地把政府政策文件照搬到报纸上，而是进行系统地解读，同时摒弃“会议强调”和“会议指出”等枯燥老套用语。改革不到3个月，就有5个中层干部因无法适应改版工作被撤换。

何华章在《成都日报》的工作毁誉参半，但改革得到了高层认可。一年半后，他被任命为成都市委宣传部部长。

按常规，市委宣传部长上任一段时间后，便会成为市委常委。何华章却没能升级。9个月后，何华章转任成都市副市长，分管招商引资、旅游、外贸。在这一位置上踟蹰4年后，他再次担任宣传部部长，这时方才晋升为市委常委。

在周围人的印象中，何华章口才好，思维敏捷，做事雷厉风行。学历史出身、当过报业老大的何华章，很会讲故事，更了解如何利用媒体。一位记者说，何华章接受采访不敷衍，不回避，这是很多其他官员做不到的。他甚至会和记者表示亲近，主动询问是哪家报社的，然后笑呵呵地说，“我跟你们社长是多年的朋友。”

吹捧上级 阻止报道强拆血案

媒体出身的何华章更清楚媒体的诉求。在2006年文化遗产保护周上，成都独特的策划和金沙遗址的现场发掘的特写镜头，在央视4个小时的直播中，让观众印象最深。

何华章还将这一特长运作到推销“政策”上。一位知情人士说，时任成都市委书记的李春城启动“城乡统筹”后，何华章成立与之对应的宣传工作小组——不少成员是新闻单位借调的媒体精英，他们更懂得如何引导舆论，在媒体介入报道前事先策划出新闻点。

这位知情人士说，一般落马官员早前就会多有争议，但李春城是个例外。李春城在被调查前，媒体上是一边倒的赞誉之词，百般粉饰，“这和何华章的包装运作不无关系。”

另一名不愿具名的媒体人士说，在何华章第二次担任市委宣传部部长后，《成都商报》的一些中层干部相继到宣传部挂职。“何华章嫌宣传部工作人员效率低、官僚化，充实挂职人员也便于开展工作。”

媒体资源为宣传部门所用，除了造势外，另一个功能是“灭火”。

2009年11月，成都市金牛区天村民唐福珍因城管对其楼房强拆，在自家楼顶自焚身亡。事发后，全国各路媒体奔赴成都。据证实，何华章动用当地媒体资源，要求编辑、记者劝说自己熟识的同行不要报道，力阻此事成为热点。

颇有政绩 两会后不久便被查

何华章常常即兴演讲，通俗生动，没有官腔。在他看来，一句“成都，一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远比“成都欢迎您”更直击心灵。成都“锦里”被命名为全国文化产业示范基地，都江堰放水节等列入中国非遗候选名录，均与何华章的工作小组密不可分。何华章更得意的是，成功激活宽窄巷子这张成都名片——将一处古老的清朝街道和四合院群改造成“院落式情景消费街区”和“城市人文游憩中心”，打造“老成都底片，新都市客厅”。

今年两会期间，一位人士说，何华章在饭桌上半开玩笑说，市长对于宣传系统出身的官员并不倚重，但宽窄巷子的项目令他对自己刮目相看。

但是，何华章闪亮的政绩并未带来升迁。2012年4月，何华章平调至遂宁担任市长。8个月后，时任四川省委副书记的李春城被免职，成为十八大后首位落马的副省部级官员。何华章坚决否认自己受牵连。在遂宁，何华章大打休闲牌，宣传“静静的遂宁”，而“全球绿色城市”、“国际花园城市”的称号接踵而至。何华章说，某些时候项目成败，起决定性作用的除了资源条件外，还要看话语体系和包装方式。

今年两会上，何华章依旧向媒体推介遂宁的成就。“他谈笑风生，看不出被调查的迹象。”一位在场记者说，何华章还担心某个问题回答得不够专业，专门安排相关负责人致电记者详细解答。

然而，两会闭幕第四天，何华章就没有出席遂宁市委会。直到3月24日，四川省纪委宣布对其双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