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珊珊

在很多年之前，我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十指空自纤长，苍白寂寞。某年春节，与我同龄的表妹从福州过来，无名指上多了个戒指，不用细问，只她脸上的明媚就足以说明一切。那一刻，我是黯然的。

有人说，一个女子的手，长得再美，若缺少一个有关盟誓的戒指，终究是手枯如竹。这便是：纵有千种风情，更与谁人说。

戒指这东西，买得起，给不起，有意义在其中，我曾想，就算是我再寒淡，也不会为自己买戒指的。

而给得起的，却也未必要得起。送给我第一枚戒指的男子，如今，我们已相忘于江湖。戒指成了一个尴尬的角色，曾经如此欢天喜地接纳，后来那般面无表情地归还。爱情是一枚戒指的归宿，情已逝，它便成了废铁。

再后来，有了第二枚戒指。只是这枚戒指无关承诺，带上的时候，心亦是凉的。古希腊的情侣都将戒指套在对方的中指上，因为他们相信，那儿有一根血管直达心脏，而戒指的语言是用心承诺的。

后来我把它戴在脖子上。很多事情，在经过之后，就可以无关痛痒，带着，亦只是证明着一种曾经的狂热。承诺是一枚戒指的灵魂，浅情之人，浅情之物，待相思变薄，最后连自己都会忘了它存在。

情分来了又散，誓言空洞淡漠，都成了风，须臾不见。手指再美亦留不住那些戒指，略一分神，就成了陌路。这是感情的本质，总是敌不过逼人岁月。

电影《心动》里，浩君赶到香港向小柔求婚，伴随着回忆的起伏、按捺住欲昭明的情意，小柔最终没有喝下那杯盛着戒指的白开水，它一坠到底，光影明灭中，黯淡了眉目。

原来，即便有爱，也是无能为力的。语言在很多的时候是张力不够的，戒指它又能代表我们说出什么呢？它游走在爱的边缘，热烈而冷漠地看着爱情从指尖一节一节地凉却，直至心尖。

梅艳芳死的这个冬天，令热闹的岁末添了些凉意。有人将她的旧时照片一张一张贴上来，看她双肩似削，眉头若蹙。一有心人指出她无名指上带过一枚戒指，在很多张照片里都出现过。

她一生形单影只，寂寞无岸，这戒指从何来，为何人？答案已随旧人而逝，无从得知。只是突然就明了那句“手枯如竹”的比拟，竹本无心，尚且横生枝节，更何况是人，须多少努力才能掩饰手心空洞的伤悲，至死，她都在努力完成嫁人妇、为人母的渴望。只是，剪纸一样薄的命运里，最初与最后的我们，谁不都是要手无寸铁地来，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