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5岁的周年才老人清楚地记得,在他的童年里,“日本人来了”是当时的大人们吓唬孩子最常用的方式。
今年82岁的陈振川老人永远忘不了,他才刚满十岁,就被安排去挑水,每天要把水挑到500多米高的山上,供日军用来洗漱。
1943年,从南京一路辗转流亡到广西的李秀英,结识了她的丈夫,“支援军”林金烈。这个莆田男人,幼时曾随父亲到马来西亚跑运输,抗战爆发后,响应号召回国援战。
也是1943年,23岁的朱一雄一路逃亡、乞讨,到了龙岩长汀,考进了临时迁址于此的厦门大学。这位几十年后的著名美籍华裔教授、水墨画大师,之所以能幸运地从日军枪口下活下来,仅仅是因为他的名字引起了一名日本军人的强烈兴趣。
那是一段残酷的岁月,活下去的理由甚至可以很荒诞。战争不只是会夺去人的生命,它还肆意地侵犯着每一位平民的生活,改变着每一个人的命运轨迹。
弥漫着的恐怖
日军在厦门五通这个地带对中国人进行了大屠杀,杀人没有原因,就是为了给村民们一个“下马威”。
1938年的5月10日,日军从五通撕开了入侵厦门的血口。日军在五通这个地带对中国人进行了大屠杀,五通的凤头沙滩上出现了一个“万人坑”。陈振川老人当时6岁,他清楚地记得,日军进村就杀人,总共杀了他们村里19人,其中有两名还是妇女,其他都是青壮年。杀人没有原因,就是为了给村民们一个“下马威”。后来,日本人还经常从厦门其他地方拉来整车的人,在五通进行杀害,五通的凤头沙滩上有个“万人坑”。
每天,日军都会组织兵士巡逻,超过五个人集中在一起说话,就会被遣散,如果不听,就会挨打。那段时间里,村里的青年妇女都不敢出门,如果要出门,要把脸涂黑,带上头巾,保证安全。
周年才老人是在日军登陆五通的第二年出生的,他的父亲是当时家里唯一的壮丁,看到日本人来,就跑到其他地方去“避风头”。那时候的周年才,用过日本人做的手工玩具,而孩童时期留下的最深刻的记忆还有,“日本人来了”是当时大人们吓唬孩子最常用的方式。
欺凌无处不在
凤头社以捕鱼为生。但在那几年,渔民要在日军规定的时间内捕鱼。回来都要经过日军这一关。如果有好的鱼,日军会先挑走。
陈振川说,日军登陆后,他们村整天人心惶惶,许多人趁乱逃出村子,跑到其他地方生活去了。当时,日军在那里建造了一座大楼及炮楼,周围围上铁丝网,而这块地很多都是当地村民的耕种地。
凤头社以捕鱼为生。但在那几年,渔民要在日军规定的时间内捕鱼,渔船上要插上盖有当时军事所盖章的日本旗子,捕鱼范围要在离海岸1000米以内的范围。如果超过距离,日军就会发出警告,回来时就会遭到日军暴打,而且每次渔民捕鱼回来,都要经过日军这一关。如果有好的鱼,日军会先挑走,但渔民敢怒不敢言。
令陈振川印象深刻的是,当时日军也会给村民“派工”,他也曾经参与其中。当时五通有十个自然村,日军要求十个村庄,每天要轮流给他们挑水,从山下挑到500米的山上,只要十岁以上的男的都得挑。1942年,陈振川满十岁,也被安排去挑水,“他们不会喝我们挑的水,喝的水都是从其他地方运来的,我们挑的水他们会用来洗漱”。
战争中的姻缘
对李秀英来说,战争离散了她的家人,却也促成了她的姻缘。直到现在,老人都会这样向人介绍自己的丈夫,“林金烈是支援军”。
战争让许多人背井离乡。李秀英老人今年101岁,自小在南京长大,如今安居在泉州。1937年11月,炮火直逼南京。24岁的李秀英跟着哥嫂、侄子,加入了大批的难民潮,辗转南昌、宜昌、重庆……生活从此颠沛流离。
在重庆,他们向当地农户租下了两间房,靠好心人的接济过活,亲历了1938年到1943年,日本对重庆长达五年的轰炸。李秀英记得,一听到警报响,人们就拼命往防空洞跑。头顶是飞机轰炸的呼啸,街上到处是慌乱逃命的人,每一次炮弹落地,硝烟中只看到人的胳膊、腿被炸飞到电线杆上。她说,那时候根本顾不得害怕,只知道拼命往防空洞跑。防空洞里拥挤不堪,有的人甚至就被闷死在里面。
对李秀英来说,战争离散了她的家人,却也促成了她的姻缘。《福建省志-华侨志》中有载,为打破日军对我国沿海口岸的封锁,1939年滇缅公路建成。当时国内缺少汽车驾驶员和修车工人,“南侨总会”(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号召华侨中的汽车司机和技工回国服务。这其中,就有李秀英的丈夫林金烈,福建莆田人,幼时曾随父亲到马来西亚跑运输,抗战爆发后,响应号召回国援战。直到现在,老人都会这样向人介绍自己的丈夫,“林金烈是支援军”。
对空鸣放的枪
朱一雄幸运地从日军的枪口下逃脱。1943年,他一路逃亡、乞讨到了长汀,并考进了厦门大学,成为中文系一名学生。
1937年底,刚改为国立大学不久的厦门大学,举校迁往长汀(后于1946年底搬回厦门)。现任厦门大学校友总会秘书处副秘书长的石慧霞,因为工作关系接触过众多校友,亲历过厦大“长汀岁月”的学生中,江苏江阴人、著名美籍华裔教授朱一雄是其中之一。根据朱一雄的讲述,23岁时,他曾差点毙命在日军的枪口下。
朱一雄未满18岁时就参加了游击队打日本鬼子,在一次战役中,右脚被日军枪手打中被俘。就在要被押送枪毙的前一天晚上,看守他的日本军人觉得无聊,就用铅笔和废纸跟朱一雄笔谈,这个日本军人懂一点中文,看到朱一雄的名字,很是开心,因为他自己的名字最后两个字也叫“一雄”,而且,交谈中,他发现朱一雄和他一样,也酷爱水墨画。这个日本军人给朱一雄松了绑,画了逃跑路线图,告诉朱一雄只管跑,他会在背后对空鸣枪。就这样,朱一雄幸运地从日军的枪口下逃脱。
1943年,他一路逃亡、乞讨到了长汀,并考进了厦门大学,成为中文系一名学生,求学期间,朱一雄显示了他中文、艺术的兴趣爱好和天赋,并充分施展了他的绘画才能。1968年移居美国,他被美国华李大学聘为终身教授,于前年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