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海都记者 黄颖 肖和勇 陈青松 白志强 文/图
核心提示 一场大火,带走了所有纠葛和愿景。
昨天,市区打锡巷小吃街3号楼404房出事了——常年独居、爱囤货的郑金枝阿婆(本报去年10月24日N1版曾作报道),躺在被烧黑的厨房里,再也没醒来。
你可曾知道,就在前天,这个孤独又任性的八旬阿婆,放弃了多年的固执与坚持,终于同意让社区派人进屋帮她打扫卫生了。
盼来这个消息,13个月来一直帮忙的居委会和义工都打心眼儿里高兴,因为,此前尴尬的邻里关系有可能变好。
只可惜,阿婆走了,现实留下的是周遭的叹息和话语间的感伤。
女儿:之前不断劝说,终于同意让人进屋打扫了
郑金枝阿婆,有三女一子。
昨天上午,赶来的是在市区的二女儿黄女士。郑阿婆的另外两个女儿都在香港,还没来得及赶回。
平时,郑阿婆有两顿饭,去黄女士家吃,或是由黄女士送来。
可如今,这样的“例事”,再也不会出现了。
黄女士没有和我们说太多,但她红着的双眼,就已经写满了答案,母亲再固执,毕竟还是母亲,血浓于水的亲情,什么都阻不断。
黄女士简单的言语间,透着母亲郑阿婆的变化。
郑阿婆爱拾荒、爱囤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13个月来,社区、志愿者,都陆续来帮母亲打扫了铁门外的卫生,干净了不少。不过,母亲始终还是不让任何人进房间。
最近,黄女士不断劝说,阿婆在前一天下午总算是点头答应了,同意社区的人员来清扫。
黄女士当时立马就打电话把这事告诉了居委会,约好昨天上午来打扫,可这一切,被一场大火给阻断了。
居委会主任:消杀通知都贴她家门口了,没想人却走了
“这样的结果,谁也没想到。消杀通知都贴到阿婆家门口了。”对于郑阿婆的突然离去,新浦社区居委会主任方凤珠一时没法接受。
方凤珠说,就在前一天,接到阿婆女儿电话,说她已答应让人进去打扫屋子时,还特别高兴。阿婆把房间弄得又脏又乱,多年不肯让人进门打扫,给邻里的生活、给他们的工作造成了很多困扰。一听到她同意清扫后,就立马安排了人员,准备昨天上午9点左右,先消杀,把屋里的蟑螂老鼠灭掉后,接着就清理房间。消杀通知都已经贴到阿婆家门口了。但是没想到,消杀人员还没过来,一大早就接到居民电话,说阿婆家着火了。
代理楼长:人都没了,也没什么好计较邻里纠葛的
6楼的吴女士,因为4楼的楼长谢阿婆摔伤住院,目前暂时代理部分楼长工作。
昨天下午,在一楼,望着熏黑的404室,吴女士叹息了一声,“人都没了,也没什么好计较邻里纠葛的。”
上个月,吴女士才就郑阿婆家垃圾成堆,影响周边邻居生活一事,向芗城区区政府反映,一直也没个结果。“没有办法,这不是第一次反映,这四五年来,我们向社区、街道不知道反映过多少次了,都没有办法解决”。由于郑阿婆年纪大,住户们不好直接与其交涉,然而政府部门,也难以出面协调,这件事一直陷入了僵局。“现在,一把火烧了一切,她人没了,我们心里也不好受。”
派出所民警:再也不能帮助这个曾迷路的阿婆了
“昨天我还跟朋友提到她,说什么时候再去帮帮她,没想到今天人就没了。”巷口派出所民警赵振林叹息不已,“一定要及时行善,现在连帮助的机会都没了。”
2年前,赵振林在朋友经营的一家茶叶店,第一次见到了郑阿婆,“阿婆个子很小,瘦瘦的,说话很清晰,表达很流利”。没想到,过几天,赵振林在巡逻执勤时,又在大街上碰到了郑阿婆,“阿婆说她迷路了,不知道回家的路”。确认了阿婆的身份和家庭地址后,赵振林把她送回了家。
“进她家,我们都震惊了,里面东西堆得到处都是,很多都臭了。”见阿婆独居,赵振林问老人需不需要帮助,可当时阿婆拒绝了,“她说,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事后,赵振林又送过迷路的郑阿婆回家两三次,言谈中,感觉阿婆很开朗,“她喜欢回忆过去,回忆以前的辉煌时代”。
义工:刚开始,阿婆有点“冷”,不过后来缓和多了
义工林世波说,大概去找了阿婆十次。记忆中的阿婆挺爱美的,对穿着不含糊,衣服干净,也健谈。刚开始第一次去,她挺反对的,因为心里有戒备,知道义工是邻居或街道办叫来的,所以态度有点“冷”,后来他们再去几次,她的态度缓和了很多,虽然不让他们进去,但已经不反对他们帮她打扫门口的卫生,也接受他们带去的东西,她还请他们吃糖。就这样,义工常跟她约好下次来看她,后来去时,就感觉阿婆家不会那么臭了。
而在义工邱雪燕印象里,阿婆其实是个很可爱的人。为什么会买那么多东西?阿婆曾告诉她,是因为她以前会买很多东西。看到那些买过东西的商家,商家都会主动跟她打招呼。她不好意思,就会从那买东西。下次再去,商家又会主动打招呼,她只好又买了。
□记者手记
路过一瞥 竟成永别
昨天一大早,接到同事电话时,愣了——爱囤货、爱捡垃圾的郑金枝阿婆走了,躺在火场里。
可12天前我瞥见的一切,都还安好。
17日下午2点多,我采访路过打锡巷时,还特意跑到阿婆住的地方看了看。
和13个月前的采访所见相比,阿婆家门口干净了不少,东西也没堆到走廊上。我还欣慰,固执的阿婆终于有所改变了。
当天,也许,是来的时间不对,阿婆不在;也许,是我喊的声音太小,阿婆没听见。未见其人,我有点不满,但着实又松了口气。因为,我内心有点“怕”阿婆。这又让我想起历历在目的13月前的采访:
阿婆的家凌乱:客厅里堆满东西,污水流到了门外,臭味无法忍受。邻居们对此吐口水,社区没辙,总之,这事挺难办。
面对这一切,耄耋之年的阿婆“孤军作战”。虽然住所脏乱,但她身上的衣服却干净得体。
所以,我想听听阿婆内心的真实。
对话中,阿婆对我的各种问题,或反驳或回答,思路清晰,始终坚持着自己的行为是合情合法。不过,孤寂的阿婆有点倔强,她除了回忆过去外,还把过去的风光一面延续下来,可她没想到,这却变成了受人指责的一种怪癖。
我们的报道见报后,社区、义工等人尝试改变阿婆的“乱”生活。这样的节奏持续了13个月。
很遗憾,我们无法还原阿婆这13个月来的生活点滴和心理变化,不过,从她女儿黄女士口中知道最开心的事——阿婆严防的心理慢慢被说服。她的一颗固执心,不是不能变。
前天,阿婆同意让居委会派人进门清理垃圾了。但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弄人,我们再也看不到阿婆住在干净的房间里。
现在,有点后悔,12天前的回访,应该喊大声点,也许阿婆就在屋里呢,也许我还能见她一面呢,听听她说这13个月都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