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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A14版:城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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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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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300场,35年10000场,这对伉俪的生命里注定要有高甲戏
如果不是爱唱戏,我不会嫁给他

两人相守35年,戏里戏外总有共鸣
除了花旦,施养尝老师什么角色都演过
昔日演出旧照,总能看到对演戏的热爱

N海都记者 陈秀洪 林天真 田米 文/图

已经关了灯准备睡觉,施养尝突然推一推身边迷迷糊糊的洪金喜:“你晚上那句台词这样唱,会不会更好点?”说着,赶紧跑去开灯,把他趁黑琢磨出来的新唱腔和新动作演练了一遍。洪金喜也跟着兴奋起来,一轮新的切磋开始了。

一切恍如35年前。

施养尝17岁,洪金喜15岁,两个晋江人,同一年被招进同一个高甲戏剧团。两人的第一场戏,是《穆桂英破天门阵》,一个演杨宗保,一个演穆桂英。

没错,人生就像剧情一样发展,他们日久生情,戏里,戏外,成了夫妻。

生命里一定要有高甲戏

“如果不是爱唱戏,我才不会嫁给他呢。”

洪金喜老师半开玩笑的这句话让我有点不知所措,默默地以为是少女心秀恩爱。施老师却在一旁点点头,告诉我:

在晋江,如果一个唱戏的女子嫁给一个不唱戏的男子,意味着她必须退出舞台,家里不可能再让她抛头露面。洪金喜上有4个哥哥,家境不错,奶奶在香港,外公在菲律宾,她生来就是小姐的命。

但她的命里注定了还要有高甲戏。

她爱戏爱到三天不唱浑身痒,半夜会因梦见演出迟到而惊醒,17岁上台,把台词“唐朝”唱成“宋朝”,哭了一顿饭工夫,谁叫她吃饭都没用。

所以,她必须嫁给一个同样爱戏懂她的人。

就施养尝吧。一个家里六个兄弟,三顿饭省成两顿饭吃的穷小子。但此人爱戏。小时候光看不过瘾,回家拿着扫把竹竿当成戏里的枪耍。明明有一手好厨艺,却宁要练一身好把戏的人。

哪怕演戏这行当很苦

演戏是一个很苦的行当。

施养尝和洪金喜10多岁初入剧团时,每天天不亮4点多,就得起来练声,基本功得练半年。为了练好功底,几乎刀枪不放手,生旦净末丑什么角色都学。

更苦的是当时的演戏条件。

上世纪80年代,他们下乡演戏,一年近300场,几乎都在外面跑。演完戏就蹭饭吃,晚上睡觉借别人家古厝的地板,草席铺地直接睡,有时地板还是湿的。三四天后,卷起草席,背起行囊,去下一个村继续演。

因为施洪二人的功底摆在那,他们的演出邀约一直很多。而且常有其他剧团出高薪将他们聘走。晋江的高甲戏氛围本来就好。不同村的不同菩萨神明生日,大家族的祭祀或者高寿老人的80大寿,都要请高甲戏团来唱一唱。

施养尝说,这30多年来一直没减弱过。虽然剧团从40多个重组为20多个,但人员没怎么少。“90年代,高甲戏还算是一个高薪职业呢,每出戏大概有200元收入。

所以,1996年,施养尝拿着攒下的一点积蓄做了一件事。

他想自己办一个剧团。那时正在菲律宾演出的洪金喜并不是很同意:“我们在剧团里正当年,收入也稳定,何必再投钱去开班呢?”但见丈夫坚持,她选择了支持。

就要这样唱一辈子

一直到2007年,剧团开班11年,可惜账目一直没平过。

家里的“大绵羊”摩托换成“小绵羊”,后来干脆卖了换经费。因为负责剧务,自己的演出减少,一进一出两笔账一加,开班11年来大概少了100万元的家庭收入。他们还去过石狮,租过房子,想另谋生路。那是剧团解散心灰意冷时。

施养尝说:“哎呀,那时候招进来的二三十名学员,不仅没收学费,光吃饭,3天就可以吃你100斤米呢,还要付请来的老师们工资。其实口袋里经常没钱,我每次都笑笑了之。”

然而,真实的原因是施洪两位老师毕竟不是商人,他们开班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传承。这是他们爱了半生的事业。拜访当天,一进门就看到电视调在央视11套戏曲频道。他们每天从各种渠道看黄梅戏、越剧、芗剧等各种戏剧,琢磨新唱腔新动作新妆容,汲取了满脑子想要革新传承的想法,就是希望能有所托付。

比如这个月23日要在晋江五店市演出的《赏花》剧目,里面的一个特定动作,就只有他们俩能演。10多年前,洪金喜就将南音唱腔加入高甲戏中。今年8月,泉州举办首届高甲戏行当比赛,她扮演的老旦佘太君和施养尝扮演的花脸,分别获得了金奖和银奖。

“好在我们的那些学生现在到了各个剧团,也都是中流砥柱,都不错。现在每年还经常回来要给我们过生日。”今年,洪金喜的外甥女兼学生许晴文,还在泉州市举办的高甲戏比赛中得了金奖。

剧团解散后,因为经验丰富,夫妻俩被请到各个剧团做导演,帮忙排戏,其他剧团也终于可以请他们重出江湖。

“我们真的太爱演戏了,想着演到哪一天演不动了才停。或者老到被人嫌弃了,再考虑退下吧。”施养尝掩藏不住他对戏剧的热爱。如果这一生,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让洪老师吃了太多苦。

临走前,我探身偷偷问洪金喜老师:“您有后悔过吗?”她哈哈大笑:“没有,从来都没有。”

“钱是没有,但很自由,也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