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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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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王”留从效后人的故事让读者意犹未尽,海都记者再访留氏老中医留灿辉,听他讲述家族变迁故事
从医60载 曾亲历“七部棺”移葬

虽已76岁,留灿辉每天仍马不停蹄给人看病
留灿辉父亲留下的《幼儿全书》手稿
留灿辉祖父专门用来制药的工具

N海都记者 刘燕婷 田米 文/图

海都讯 所有的颠沛流离,最后都被时光轻描淡写,所有的生离死别,都发生在古城的这个街头。

上世纪40年代,留灿辉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父亲留德生是古城里出了名的中医,西街的新街巷口,曾悬挂着留氏祖上流传下来的“一德堂”药堂牌匾。

父亲前后娶过三房太太,生了十个儿子两个女儿,正值兵荒马乱的年代,为了孩子们能活下去,父亲将大点的孩子,一个个偷偷送走。

幼年的灿辉,懵懂地杵在母亲身后,他不懂,这些同父异母的哥哥从此将各自飘零,他甚至没有机会,问问他们,问问爹爹,何时能相聚?

就这样,一转身,一辈子。留家子弟的兴衰荣辱,见证了那段命途多舛的历史。

11月22日,我们的“古城一家人”聚焦了“晋江王”留从效的后人——西街的留晓宏一家。报道出街后,众多读者来电,想看到更多留氏家族的变迁故事。于是,有了我们这一期的延续——再访留晓宏76岁的父亲留灿辉。

送走的兄弟

再也回不来西街故土

饮下这杯苦涩的酒,忍下这份离乱的内伤,在西街的家门口,父亲松开了儿子的手。

为躲过“壮丁从军”,年长的哥哥们,有的被送到石狮给人当儿子,有的逃亡到永春。战乱的年代,生人作死别,成了父亲心里永远的痛。

留灿辉的这些哥哥们,有的终生将异乡当故里,有的离世在避难的路途里。终是,再无法走回西街这片故土。

父亲曾幻想,十个儿子将个个随他从医,祖上“一德堂”牌匾,将在他手上愈加羽翼丰满,要从“一德堂”、“二德堂”、“三德堂”……一直开满“十德堂”。十个儿子,最终留下四个,一切梦碎归于现实。父亲将传承医道的希望落在了留灿辉身上,他将家传的中医医术,亲授给留灿辉。

七十年岁月如江水漂月,而今76岁的留灿辉,一生再难见到那些来不及道别的哥哥们。

儿时亲历

300年“七部棺”移葬

从留灿辉记事起,他便从父亲那里知晓,自家祖上出过很多大人物。

“留从效、留正,以及明清换代时殉国、停‘七部棺’于留氏家庙的留起春,都是留氏先人。”他口中的留从效,是五代时期的节度使,在治理泉州期间,泉郡“仓满岁丰”,并将泉州扩建到原有城墙的7倍,下令“环城遍植刺桐”。此后乃至今时,“刺桐”便成了泉州的象征。

“我5岁时,曾和父母一起,去缅怀留府埕内停柩的‘七部棺’。这是明朝遗臣留起春,遭遇国变时誓不降清,一家七殉,久停不葬300年。”70几年过去,留灿辉仍记忆犹新。他说,七部棺用的是两层棺木,一层套一层,都被放在椅子上。父亲一个个棺木走过,跟他介绍棺木里沉睡的留氏先人。

300年未下葬,古城里有很多骇人听闻的“七部棺”闹鬼传说,人们不敢在附近停留。“可能自己年幼,又或者心里知道,这里都是自己的先人,不用怕。”这是他唯一一次与“七部棺”如此零距离。

不久后的1946年,时任晋江县长吴德露主持,将“七部棺”移葬到中山北路的中山公园内。移葬“七部棺”成了全城焦点,从南大街到中山公园,路两旁挤满了围观的人。年仅6岁的留灿辉爬到钟楼上,刚好可以一览无遗地看到送葬的进程。他犹记得送葬的队伍十分庞大,乐队在前,留氏后人都自发前往送行,他的父亲也在其中。

合葬后,每个留氏后人的家里,都有一本“七部棺”出葬的照片合集。只是,时代变迁,家中的这本已经被毁。

秉承家训

家族“弃官从医”200年

细数留氏的祖上,好几世人原来走的都是仕途。留灿辉说,明末清初改朝换代之后,留氏开始“弃官行医”。“‘弃官从医’,成了我家留氏这一分支的家训。”留灿辉的父亲、祖父,都是老中医,虽然未有成文记载,但就已知的累加起来,至少已有200年从医的历史。

新中国成立前,祖辈传下的“一德堂”就开在西街的新街巷口,父亲是远近闻名的中医,祖传几代都以儿科为主,妇科、内科也擅长。

他记得,当时西街的路如现在一般窄,路面均是黄土,路上未曾见过四轮的车子,跑得最多的就是人力黄包车。古城里请父亲出诊的人很多,每趟出门,父亲都有专门的黄包车师傅来回接送。“等父亲的间歇,师傅就会载着我在小巷里穿梭”。

上世纪50年代,父亲被聘为泉州第一医院的儿科主任,后来赶上乙脑大流行,很多小孩被感染,送到医院来救治。父亲日夜钻研药方,治好了很多患病的孩子。在那个医书尚少、医疗欠发达的年代,父亲手书了《痉病与脑膜炎》、《幼儿全书》,将自己碰到的种种病例及诊疗的方法、药方翔实地整理成集。

这两本医书,已成为留家的传家书。

从医60载

希望这条路越走越远

自小跟在父亲身边学医,上完初二,留灿辉就到人民医院当学徒。留家的祖传儿科、内科等,他研学得炉火纯青。

从医近60年,前来找他看病的人,每日排满门庭。新街15号的家里,不设药堂的标志,七八平方米的小诊室,一方已经磨旧的小木桌,塑料靠背椅上,他一坐便是一整天。《欢喜就好》、《酒干倘卖无》……收音机传来一首首闽南语老歌,他习惯边看诊边听歌。

老人有个延续了几十年的习惯:每天在日历本上,记下当天看诊的人数。“40人,今天不算多,有时一天会有100人。”今年从1月到10月,他已看诊了13255人次,“记录下来,等以后翻看,我就可以知道,当我76岁时,还可以为别人做多少事。”

老人一辈子没离开过西街,逛到每个巷角,都有忆不完的少儿时。

“当时肃清门广场的位置,有座‘西鼓楼’,下面是土墙砌起的门楼,上面木作的亭子里,放着一面大鼓,一天会有数次报时辰的鼓声传来。”忆起童年,留灿辉语调变得轻盈。他说,当时西街每隔一小段就有一眼水井,街巷吃水、浣洗,都靠它们。新街巷子里,住着许多租客,均是拖家带口来此做生意的。小伙伴们一起做沙包、玩烟壳、粘风筝,所有的玩具都是自己手工做的。

岁月如梭,故人日以稀。曾伴自己长大的那群玩伴,一个个在夕阳中列队,朝着彼岸走去。“如今的巷子,鲜少以往的玩伴。孩子一个个成家,老伴也已往生。”他一个人住在新街的老宅里,顶楼种着鲜花、瓜果,养了为数不多的鸡鸭,这些是他不坐诊时最好的伴。

令老人欣慰的是,儿子留晓芳已经接班,并成为泉州知名的中医,将“一德堂”的名号延续下去。“从医”的家训,没有在他这一辈失信。老人的孙子,已读高中,他希望,留家能够在中医的路上,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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