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黄小宝（福州·华林路）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越人歌》

●陌上少年

那年国庆前夕，上级团工委组织机关团干部到莆田参加政企团员青年联谊会。一车人从福州出发，不到两个小时，便在莆田某企业的会议室里坐定。我静静打量一路同行的伙伴，在一张年轻俊朗的脸上，我遇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睛，像夏日的晴空。那双眼的主人朝我礼貌地点了一下头。我心里一动，记住了桌牌上他的名字。

下午参观企业，他拿着相机一路跟拍。晚间吃饭时聊起，才知道原来彼此还是宁德老乡。饭桌上他讲了不少让人捧腹的段子，全桌的气氛一下子高涨起来。他的同事顺势“揭发”他会表演魔术，大家就起哄让他露两手。从变硬币到藏杯子，大家看得目瞪口呆、掌声四起。

晚上，大家一起去K歌。萧敬腾的一首《新不了情》被他演绎得出神入化，简直可以乱真。我坐在昏暗的角落里静静地听，心里像是有微风拂过花海。他的同事在一旁介绍说他和几个朋友还组建了一支乐队，乐队的主唱就是他。散伙后大家分头打车回酒店，出租车像一条鱼一样游弋在荔城的夜色里。望着车窗外凤凰山上点点灯火逶迤，我暗暗抱怨，活动安排的时间太短暂了。

訾 [zī] 搴 [qiān]

●心悦君兮

回到福州，我迅速组建了一个QQ群，把参加这次团活动的人都拉进群里来，美其名曰“加强联络，促进工作交流”。其实，在那些闪动的QQ头像里，我只关注唯一的一个。我觉得自己就像《德伯家的苔丝》里的安吉尔，雨后的草坪积水，他为了有机会抱倾心已久的苔丝过水坑，只好先后把她的三个女伴都一一抱过水坑。在他的QQ空间里，我搜集了关于他的一切信息，生日、星座、毕业的学校、喜欢的美食、旅游过的城市……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女朋友！从那以后，我开始研究他的星座、关注他的微博、下载他的新歌，甚至去他旅游过的地方摆同一个姿势拍照，做一个花痴所能想到的一切小事情。

他过生日的时候，我恰好在北京出差。中科院附近有一条马路和他的名字相同，我跑到那条路上，仔细拍下路牌和地铁站牌，然后再装作是偶然发现的样子，随意地发到他的手机上，戏谑地说：“发现了一条以你的名字命名的马路哦。”他回复了一个笑脸符号，我开心了好久。

从北京回来，我得知他因病毒性心肌炎住院了，心情很低落。我去花店买了一把向日葵，到省立医院看望他。这只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但彼此却并不觉得生分。我们聊起他的乐队、即将到来的世界杯、医院里严厉的小护士，像认识多年的好朋友一样分享着朋友圈里的八卦消息。

出院以后，他请我在万象城吃饭。排队等号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打电动游戏。他在我身边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打怪兽，我装作轻松随意的样子，手却插在口袋里翻捣游戏币，试图掩饰莫名的忐忑。吃饭的时候说了些什么话，我都记不起来了，回到家，却又为自己表现欠佳而懊恼。我心里记挂着他，但又不敢给他发短信，怕僭越了友谊的范畴而让彼此觉得尴尬。过了一段时间，他开始主动给我发短信，告诉我他家这边正下着大雨、单位附近新开了家闽东小吃店、他喜欢的偶像要来福州开演唱会，都是些点滴小事。

我有时猜想，或许他也会察觉到我的心思吧。那个时候，我整天听着S.H.E的《恋人未满》，对我和他之间的裹足不前一边渴望突破，却又享受这种不确定带来的煎熬感。

●戛然而止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他注册的另一个微博账号。在这个不为人知的隐秘世界里，他毫无保留地诉说着对前女友的依依不舍和希望复合的期待。

原来，在他的世界里，我连一席之地都不曾拥有过。

我默默打开手机，删掉了那条躺在草稿箱里许久而没有发出过的短信——“山有木兮木有枝”。

那年夏天轰轰烈烈到来，又悄无声息逝去。那以后，除了节日应景的祝福短信，我们再没有联系过。

昨天，清理电脑硬盘，无意间点开一个文件夹，里头保存的都是他翻唱过的单曲。我愣在那里出了一回神，有些事，最美好的部分，就在于戛然而止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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